人群中,已经有不少唏嘘之声,柳婶子甚至哭晕了过去,可我已经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没感觉了,当我直起身子的那一刹那,两道热泪无声息地倘了下来,糊了整脸,渐渐地,连三儿的遗容都要看不真切了。
村里有守护夜至头七的习俗,我一直呆在棺材边儿,任谁劝都不走,王妞依然木着脸,只说随我便,我真有些恨这个女人了,三儿把一生都给了他们家就换来这样一句不冷不热的交代!
到了午夜,一灯如豆,白色的灵幡随着秋风在不住地打着旋乱舞,周身不由地寒涔涔地起来。我看着三儿,惨笑道:“三儿,我该怕么……你会回来找我么?”我想起了我们俩最后的一次诀别——我希望这辈子……都没认识过你!!三儿啊,你以前就是个听话乖顺的孩子,在这关头,最后顺哥的心一次,让我陪陪你,好么?门外突然喀啦一个声响,我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转头看着屋外,依旧灯影幢幢,哪有人的影子?我起身,慢慢地朝响动处走去,猛地伸手一抓,那人“啊”的一声叫起来,扑腾着挣扎,仔细一看,正是王壮壮。
我厌着他娘,对他也没什么好感觉,何况又夹杂着一股子妒忌的心,没好气地板起来年:“小孩子家过来干什么!”壮壮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怯怯地扶着门看了看灵堂,又看了看我,突然拔腿就跑了。
后来每一个晚上他都有来,一直是副受惊的样子,可和我呆一起的时间却越来越长,想着他是三儿的骨血,我再怎么着也终究狠不下心撵他。第三天晚上他敢进来了,和我并肩坐在棺材边,呆呆地问我:“伯伯,娘说爹睡在这里面了,那他什么时候还醒来啊?”
我愣了一下,忍不住心酸,难怪这孩子白天哭灵的时候一滴眼泪也没有,竟是完全不知道,他自此之后,再没父亲了。我第一次摸了摸他的头,抽着鼻子:“你爹,要……睡上很久很久,等你长大了,他才醒呢。”
“你骗人!”他顺手擦去挂脸上的鼻涕仰起头瞪我,“爹从没睡过这么久,平常晚上他也只睡一会会的!!”
我诧异地看他:“为什么?”
“他老叫疼啊疼啊的,翻来翻去地睡不着,娘就从东屋里起来,去西屋陪着爹爹,我亲眼见的!”
“你爹哪疼!?”我心一下子跳快了许多,他扁扁嘴:“我哪知道啊!上次半夜偷偷下床去西屋,被爹娘发现了,好一顿打!”
为什么要打孩子?以三的个性,一定疼死这娃娃的!壮壮又举手道:“可爹也很疼壮壮的,虽然不常抱壮壮,可有时侯会把壮壮举高高,用胡渣子扎壮壮!而且爹还叫壮壮读书,全村里就壮壮能被千家诗三字经,爹说要好好念书,也考到城里去……”我听的呆了,三儿,他该是憎恨着城市里的一切,怎么会还……还叫他的儿子,走我那条老路?!
壮壮怕我不信,掀起衣服,拔出一本揉的皱巴巴的书本子:“这是爹给壮壮做的课本,还夸我背诗快,是全村第二聪明的人——爹说最聪明的人是伯伯!”我颤抖着手接过课本——果然……没错,那是我小学时候用过的,十来年过去了,连上面的铅字都有些模糊破损了,我还记得那时候我逞强爱出头,花一个晚上背完了三字经去气那个爱生气的年轻女老师,三儿就坐我同桌,在那捂着嘴儿一个劲地偷笑。我抱起壮壮,轻声道:“壮壮乖,伯伯还想看你的课本,还有么?”他一个劲地点头,就说要带我去找,临走时候还特不舍地回头看着他爹的棺材:“我们就去一会儿,爹爹一个人不会怕的哦?”
外面依然下着滂沱雨,滴水檐下的雨水瀑布似地望下淌,我把他在怀里捂严实了才冒雨冲进他屋里,依旧是破旧的简陋的小书房,班驳退色的小书桌,恍惚间我几乎回到当年,那个我和他耳鬓厮磨无所顾及的当年。壮壮拖出了炕角的一个纸箱,我一个箭步抢了过来,打开——我从上学起所有的书本作业全部都整整齐齐地码着,按年月时间一本本地放好,虽然旧,却一点没破。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旋风似地席卷了我全部的感知,我几乎有些站不住脚了,柳三柳三!你不是已经和我割袍断义老死不相往来恨不得永远不再见我么!那么你这样做又有何意义!!
门砰地被撞开了,风雨交加中王妞一身缟素地立在门口,依然是肿着眼皮木着脸,竟不看我,只对壮壮y-iny-in地说:“娘说的话你当没听见是吧?皮又痒了我看你。过来。”
她此刻的表情实在可怕,连我都打了个寒战,壮壮慢慢地挪到我身后,我护着他,哑声道:“别吓着孩子,有话慢慢说。”
她无声地嘶笑了一下:“这我们的家事,和你什么相干!”这是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火一下子蹭起来了:“你们的家事?他娘的你老爹的事也是你的家事为什么却要三儿赔上一条命?!他就是死在你王家的手上!谁比他冤!”
平地里轰隆隆一串地炸雷,把天映地有如白昼,远处传来闷闷的巨响,似乎整个东水村都在微微地摇晃,随之而来的是惊慌的奔走和呼救——泥石流了,由于砍伐过甚,西坡秃了半边,时不时就要作灾,可我们谁也没有动一下。
妞妞没,我没,连壮壮都被这诡异的气氛吓的不敢妄动。
“我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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