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他的表情,慢慢地斟字酌句地道,“我今天是诚心来道歉的,对不起害你又发病了,可我不后悔,因为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见到你……你能原谅我吗?我需要做什么你才会原谅我?”
她狡猾地避开了孔贞问题的重点,但坦率的态度足以弥补这点小小的心机,孔贞不禁动容,转头看向她,短暂地对视两秒。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目光交汇间变化了节奏,越来越快,越来越重,仿如九天之上隆隆滚动的闷雷。
他想,果然只有元寅才是特别的。
孔贞和公羊弼都很年轻,学府集团能落到他们手里是各大股东均衡势力、内部妥协的结果。孔氏夫妇去世那年孔贞二十岁,公羊弼二十四岁,股东们迫不及待地在葬礼上为他们安排了第一次相亲,然后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五年来他们见识过数不清多少个相亲对象,公羊弼百忍成金,孔贞的病却让他有了无须忍耐的借口。
孔贞有阵子以为自己厌恶所有的女人,直到他遇到元寅。她不同于那些居心叵测的相亲对象,她从不伪装,不吝于表达自己,初次见面就对他敞开心扉,那样热烈、明亮的感情,就像他是掬在她掌心的一捧新雪。
半年前他不费吹灰之力便被她融化了,半年后,她的几句道歉仍能轻易烘热他的心。
孔贞侧首,垂目凝视被自己扯脱的蒙眼黑布。
“不用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倒是我不该临时取消节目,有失礼的地方请你不要介意。”
他的语气淡漠,既客气又疏远,听得元寅稍微有点失望,明明他对她的示好也不是无动于衷,为什么就不肯坦白一点呢?
她眨巴着眼睛定定地注视孔贞,看他侧过头去长发半掩的脸孔,睫毛在眼窝投下深邃的阴影,下颚微扬,嘴角轻抿,所有微表情都透露出拒绝的意味。
拒绝感情交流,拒绝被打动,拒人于千里之外。
真的是因为他的病吗?元寅狐疑地想,还是有更深层次的理由?
她想不明白便不去想,无视孔贞那些假模假式的场面话,干脆把话挑明了说,“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我们不要这样好吗?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沈嘉燧说因为我和他过于亲密,公羊弼说因为我不够爱你,不管是哪个理由,我都认同你生气有你的道理。所以……”
“所以,”她诚恳地道:“我是真心来道歉的,你可以接受,也可以不接受,但不要假装你没有生气。”
“……我本来就没生气。”
“你有。”
“没有。”
“有。”
两人浑然不觉对话的幼稚化无聊化,孔贞有多欣赏元寅坦荡的个性,就有多招架不住她破坏套路的直球,被她当面揭穿自己口是心非,脸上不显,肚里已经恼羞成怒。
他无意识地揉搓着那根蒙眼的布条,高冷地道:“你回去吧,未来三天是我的特训时间,棋院不接待外客来访。”
元寅不吃他这套,嘟囔道:“我本来想走的,是你说来都来了要把话说清楚,可你又不肯好好说话……”
孔贞:“……”
幸得灯光昏暗,他发热变红的耳轮才逃过元寅的眼睛。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不过这次的沉默不再气氛紧绷,倒更像是以前。孔贞头痛地想,这就是为什么他不敢见元寅,不管她有理没理,他根本拿她毫无办法。
元寅想了想,手撑住地板站起身,孔贞立即转头看她,目光焦虑,口唇翕动,想说什么却未能发出声音。
“我不走,”这次换她从高处一览无余地俯视他,捕捉到他真情流露的珍贵瞬间,“我看到新闻了,三天后你要和那个人工智能阿法狗下棋,这三天我都在苏州,你忙完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孔贞与她对视不到五秒便再次移转视线,元寅暗暗叹气,耐心等待他给予回应。
不知过去多久,孔贞背对她闭上眼,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给我的雷!
☆、第三十章布局与取舍
元寅走了,孔贞眼看她娇小的背影隐没于夜色中,他犹豫片刻,还是起身跟上去。
他没有走近,远远地缀在她身后,路上打了个电话,赶走她行进路上可能遇到的保安。
他一直把她送到无人的花园深处,看到她翻过一丛万年青,拨开几棵桂花树,在树影摇曳间敏捷地钻出栏杆。
他不禁失笑。
苏州的十一月桂花犹香,孔贞伸出一只手掌,摊开,黑暗中便有细如米粒的桂子落进他的掌心,他再轻轻合拢,与她留下的呼吸暖意关在一起。
他漫步走回内苑,放空了脑子什么也没想,不知为何默默地背诵起《棋诀》。
这《棋诀》又和元寅他们背过的棋谚不同,原作者为宋时的刘仲甫,分为“布置、侵凌、用战、取舍”四篇,孔贞对布置篇最有心得。
他此刻背的正是这篇:“盖布置棋之先务,如兵之先阵而待敌也。意在疏密得中,形势不屈。远近足以相援,先后可以相符。若入地境,或于六二三六下子,及九三与十三之著,斯不执一,进退合宜。诀曰:远不可太疏,疏则易断,近不可太促,促则势羸,用意在人,此乃为格。”
他特别喜欢最后一句“用意在人,此乃为格”,或许是喜欢它的发音,他把这句话含在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嚼透了,再以一种出奇缠绵语气的轻轻读出来。
刚好赶到的公羊弼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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