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通跳。
今晚怎么了?他二十四岁了,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和御台所成亲六年了,每一寸肌肤都熟悉得紧。
也许太想要孩子了。所有人都在劝他置侧室,置侧室为什么?为了子嗣,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要御台所怀妊,所有问题都烟消云散了。
他也想有孩子。这渴望一直埋在心里,像埋在灰盆里的火种,看着只有隐隐的红光,似乎随时会灭,可轻轻吹上一口气,立刻变成熊熊的火焰。他心里有火焰在烧,手心捏了一团汗,头发里也是汗,身上腻腻的,内衬绢衣似乎粘在皮肤上。
像是看出了端倪,女中为他们换了寝衣,喃喃地说了两句陈词滥调,悄悄拉门退了出去。
门上绘着丝丝蔓蔓的鸢萝,羽状叶子向四面伸展,星形花朵开在角角落落。鸢萝边上伸出几丛竹枝,三四只雀儿立在枝上,姿态各异。竹根强韧,能深入土下数尺;雀儿也是吉鸟,能除厄免灾,保一家繁荣。竹与雀组在一起,象征一族繁荣,子孙繁昌,添上鸢萝则是取绵延不断之意。自从做了将军,御小座敷来了许多次,他以前从未注意过这些。
御台所不出声,只垂头坐着。她身材纤弱,却有一头丰茂的乌发,全堆在头上,越发显出小小的脸。窗户严丝合缝地关着,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她的脸看上去像白净的荷瓣。
做了六年夫妻,还生过一个孩子,可两人独处时,御台所依然含羞带怯,一张嘴有千斤重。他故意逗她,她也只简短地答上两句,若话里带了调笑,她干脆不接口,脸涨得通红。
将军家治走到西侧的被褥前坐下,御台所从睫毛下瞥他一眼,悄悄跟了过来。也许知道他在看她,走路都不稳了,摇摇晃晃的,像踩在棉花上。他紧张,她比他还紧张。
将军家治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拥御台所入怀。她执拗地低头不看他,像被雨淋湿的小鸟,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头发束得紧紧的,垂着头,露出纤长的颈项。原本肤色晶莹,又细细涂了粉,当真白得发光。
御台所用的是京都特制的京粉,质地厚重,每日用清水调匀,再用粉刷反复涂上百次。这也是大奥规矩,大奥规矩实在讨厌。
有时候突发奇想,想带她到没人的地方去,将所有的清规戒律都甩在脑后。洗掉化妆,取下沉甸甸的发饰,丢掉挺括的绢衣,她也许会忘记什么雍容气质,什么高雅举止。高兴就放声笑,难过就流眼泪。
那只是胡思乱想。他是幕府将军,天下武人之首,她是天下武家女子表率。她生在京都,如今被关在大奥里,过着没有自由的日子,全是因为他。如今她还饱受非议——他没有子嗣,不置侧室,都成了她的错处。所有人都要来关心,都要来干涉。
一股歉疚猛地涌上心头,将军家治叹了口气。御台所听得真切,忍不住抬起眼看他。乌沉沉的瞳仁,里面有他的面影,小小的,有些滑稽。睫毛不安地扑闪着,眼里有着不安,嘴唇微张,像个迷惑不解的孩子。
他轻轻触碰她的面颊,有滑腻的触感,像摸着唐国来的上等白瓷。她害羞地侧过脸去,他顺势吻在她耳际,闻到淡淡的脂粉香。他模糊地想起,她用的京粉似乎叫仙女香。
她缩了缩脑袋,似乎是怕痒。他起了捉狭心,双唇从耳际下滑,吻她的颈项,再吻到锁骨。她把脸埋在他胸前,气息有些急促,两手绕在他的腰间,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他左手把她搂得更紧些,右手滑过肩膀、后背,又停留在腰带上。说是腰带,其实是宽而长的绢布,在腰上绕上两圈,再紧紧打成结。右手绕到前方,轻轻拉开腰带的结,拈起腰带一端向外抽。绢布发出微弱的嗤嗤声,听在耳里,似乎响得惊天动地。
她轻轻叫了一声,越发不敢抬头,两只手不知放在哪,只好无助地攥住他的寝衣。他把抽下来的腰带丢在一边,将她的衣领拉得更低些,双唇沿着锁骨向下,不急不慢地吻她。
火钵里的炭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他将她轻轻压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紧紧阖着眼,睫毛颤动着,有种举足无措的慌乱。夜还长。他微微笑了,觉得有无限的耐心。
作者有话要说:
幸亏御台所与将军同寝时不用听床,不然简直尴尬透了……听床的人也超尴尬啊,第二天向御年寄汇报的时候,那个心情……无法想象……
第10章私语
两日间有许多仪式,只觉得无限漫长。今晚将军家治在中奥歇息,御台所也换上轻松些的衣物。换了装,御台所靠在金边肘枕上,让女中们到隔壁侍候,只留下广桥一人。
“御台所大人辛苦了。”广桥若有所思地开了口。御台所神情有些腼腆,广桥顿时明白过来,昨晚是姬始,御台所以为自己故意开玩笑。她跟在御台所身边十余年,两人虽是主仆,私下相处时颇随意。
“上些果子吧?”广桥笑着问。正月菜肴多是鱼虾,莫说御台所,她也吃不惯。
御台所有些犹豫,可能怕时间太晚,又得惊动御膳所。广桥挤了挤眼,向守在门口的年轻女中吩咐了几句,女中捧来一只嵌螺钿的黑漆桐木匣。广桥揭开盖子,御台所瞥了一眼,有些迟疑地问:“这是……白梅果子?”
匣子里整齐排着桔梗屋河内特有的京果子“白梅”。桔梗屋河内是江户日本桥本町最有名的高级果子店,也是幕府指定的御用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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