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换着冷水浸过的帕子,一边轻声唤着曲江烟:“江烟,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过不去的,你别这么吓人好不好?我原也没说什么,你若是心里不痛快,打我骂我都行……”
曲江烟一动不动,手脚都和滚烫的火炭似的。夜深人静,翠脂昏昏睡去,曲江烟却睁开了眼,她喉咙如刀割般的疼,更是干渴的直冒烟,无力的看一眼趴在榻边的翠脂,到底又闭上眼。
她有些糊涂了。
分明梦里还是曲江烟,睁眼就见到翠脂,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自己是她口中唤的好姐妹“江烟”。
庄周梦蝶,到底她是谁?
这世上还有两个曲江烟不成?一个自斨死了,一个是孟逊身边的通房,不仅名字一样,就是容貌也颇为肖似。
曲江烟一想到镜中“江烟”的眉眼,分明与她自己有七八分像。因着她的习惯使然,褪去从前江烟的骄纵、浮夸、轻狂,换下了浓妆艳抹,越发像她自己。
这背后的真相过于丑陋,她不敢往深里想,每想到一次都觉得心尖刺痛,她怕疼,只能强迫自己戛然止住,不许再想。
娘死的那一夜她不在。
她被官媒蒙了双眼,捆了手脚,下了mí_yào。
夜半三更神智清醒,自己一丝不着的躺在一个强悍男人的身下,他像一头饿狼,从头到脚,从前到后,一寸都不放过的吞食着她。
她疼,疼得极致,疼得麻木,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那人知道她醒了,没有一点儿怜惜,只比刚才更凶狠,甚至折着她的手脚,肆意摆布。在他临近爆发的那一瞬,他在她耳边叫她“烟儿”。
从天黑到天亮,足足折腾了她一夜,她什么都没记住,除了疼和那一声“烟儿”,到死也没忘。
再后来她被抬回牢房,只看见母亲吊垂着的身子,已经僵硬多时。
她一声都没吭,当时就晕了过去。
这之后便是好长时间的混沌不知事,据说是发了十多天的高烧,母亲、妹妹无处下葬,也无人给收尸,不过是用破席子卷了扔到了郊外的乱葬岗。
世态炎凉,曾经的亲戚故旧这个时候都只知退避,没一个肯伸出援手。
回想曾经,痛楚仍然如此清晰。
曲江烟闭上眼。这样的恶梦,每回想一次都是一次油煎火烹,可也就是靠着这份痛楚的刺激,她才能苟活下去,靠这份痛恨支撑,她才能一步一步走到最后,手刃仇人。
却不想到最后是一场闹剧,爹娘妹妹,包括她自己都白死了,坏人还活着。她甚至怯懦的想,就这样吧,横竖能做的她都做了,老天不肯让她死,哪怕只是个卑微的奴婢呢,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然后老天就给了她致命的打击:她还是她,换个身份也没脱曲江烟那张脸。谁敢保证曲家之祸不是因为她曲江烟那张还算上佳的皮相呢?
曲江烟醒了睡,睡了又醒,烧竟然渐渐退了。
翠脂欢喜得不知所以,双手合什,直念“阿弥托佛”,道:“江烟,你终于好了,谢天谢地,你再不醒,我可也不活了。”
曲江烟虽醒,却了无生趣,只虚弱的呵笑一声,重新又闭上眼。
死不难,活着才难,上一世那般屈辱,她都有活下去的理由,这一世依然如此。她不能死,她不甘心死,仇人还在,弟弟还没找回来。
如果不是这张脸,她还可以假装自己脱胎换骨,已经换了一个人,从老天那偷得余生,掩耳盗铃的苟且度日,一旦知道她还是曲江烟那张脸,她就怎么也没法再自欺欺人。
孟逊回来已经是曲江烟清醒的第二天。
他一进府就听说曲江烟病了,还病得不轻,浓眉一蹙,却只说了声“知道了”。他没来得及换衣裳,先去瞧曲江烟。
曲江烟孱弱的躺在榻上,小脸苍白、瘦削,绣竹叶的锦被也遮盖不住她那玲珑曼妙的曲线。她微阖星眼,柳眉轻蹙,含着浅淡的轻愁,就仿佛雨后枝上的海棠,娇艳不减,风姿犹胜,还多了几分楚楚风韵。
孟逊在她身边坐下,大手径直探上她的额头,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曲江烟懒懒的睁开眼,见是他,也只是轻垂长睫。
被子里面是紧握的拳头,他的触碰让她恶心,她想尖叫,想跳起来再给他一刀。
可她不能,只微抬水润的眸子,朝他温柔的道:“爷回来了?奴婢只当再也看不见爷了。”
孟逊喉咙一哽,握住她细弱的手腕道:“胡说八道。”
曲江烟轻浅的笑了笑,道:“奴婢难受。”
孟逊替她掖了掖被子,道:“爷去叫太医来。”
曲江烟并不阻拦,只道:“奴婢何德何能,得爷如此厚爱?”
孟逊看她如此柔弱堪怜,心中大为疼惜,伸出长指轻抚她的眉眼,道:“爷就是喜欢你。”
是么?是喜欢江烟这个名字,还是喜欢这张像曲江烟的脸?亦或是真的喜欢从前那个轻浮、浅薄的红绡?
曲江烟心中冷嘲,却只换了娇羞的神色,若有似无的觑了他一回,道:“爷的喜欢,奴婢岂敢痴心妄想?也不知爷今日喜欢奴婢,明日又会喜欢谁?不过是一张皮相,看得久了总会厌弃。”
孟逊神色晦暗,沉默不语。
曲江烟豁出去道:“一直听说爷迷着一个叫飞烟的粉头,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也不知哪天爷便将她纳了进来,到那时奴婢算什么?还不是爷脚底下的泥,任爷踩踏?”
孟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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