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亲的消息传来,奶娘丫环们哭成一片,可安若晨没有哭。她没有时间哭。她知道,是该到她行动的时候了。自十岁那年她娘去世,她便预料到她也许会有今天。所以她把握了一切机会了解城里城外的地形,她存下了每一个她能存下的铜板,她学习女子能独立谋生的手艺。她结交友人,探听路子。
日子是要过下去,可是不一定得在老鼠窝里过。
安若晨觉得,天无绝人之路。所以虽然她从未离开家宅太远,但她还是很果断地出逃了。
安若晨一路往下奔。这林子挺大,山也颇有些陡。眼前是一片斜坡草地,跑过这草地便能下山了,到了山下,她定能找到个好机会……
脑子的主意还没想完,安若晨脚下绊到了一块石头。她摔了个狗啃泥。可这不是最糟的,山陡坡斜,这跌势竟停不下来,她连滚带爬似的一路翻滚往山下摔去。
天旋地转,头晕眼花。
安若晨尖叫着往下翻滚,脑子里有两个念头。一个是石头为什么总跟她过不去?另一个是幸好裹了胸。胸大误事,亏得她早做准备,不然这一路碾下来,这胸的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脑子还没转完,她滚停了。
脑袋冲地,“呯”的一声轻响,额头一痛,她好像又撞到了石头上。
安若晨是不说粗话的,所以她一边揉着脑门抬头,一边念叨:“猪狗牛羊鸡鸭鹅。”
“呃……”原来不是石头,是一只脚。穿着硬邦邦锃亮亮的靴子。
“……”就算是靴子,也不能硬得跟石头一样。
安若晨顺着靴子往上看,粗壮的大|腿,结实的窄腰,衣料子也掩不住的精壮胸膛。再往上,是一张刚毅冷硬如石凿的脸。
那张脸此刻正俯视着她,没有表情,不惊讶不疑惑不愤怒,好象凭空滚下来一个姑娘趴在他的脚下,对他来说相当于什么都没发生过。
等一下,不是趴着。
是跪着!
安若晨猛然醒悟过来自己姿势不雅,手撑地面正待爬起,眼角余光却发现了什么。她迅速转头,这一看,目瞪口呆!
路的那一头,竟然密密麻麻或坐或站着一大群兵大哥。人数之众,超出了安若晨一眼能估量出数量的范围。更吓人的是,兵大哥们此时安安静静,全都一脸趣味的看着安若晨与那个石头脸汉子。
安若晨僵住。
天老爷,一大群汉子就这么目睹了她狼狈滚下山来利索地跪在一个汉子的脚下!
安若晨脸似火烧。
尴尬得内心似有千言万语咆哮,却半个字都噎不出来。用“猪狗牛羊鸡鸭鹅”都无法表达她心中懊恼的半分。
当没摔过没跪过可以吗?
安若晨再看了看那大汉的表情,然后自行决定:可以!
她火速爬起,看到她的包袱摔在那汉子的脚边,正欲弯腰拿起继续逃,却听得身后坡上一声大叫:“大小姐!”
安若晨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没有回头看,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
怎么办?
现如今撒腿就跑肯定是跑不过了。而且,她不能让他们回去跟爹爹报她携物潜逃,那样她铁定会被没收所有东西,锁在房里直到出嫁。她不能陷入如此被动等死的局面。
这次没逃成,还可以等下次。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安若晨的心怦怦跳,听得身后安平他们一边唤她一边冲下山坡的声音,她微转头,看到了路对面连绵一大片兵将队伍中高高飘扬着许多旗帜,最前头那面黑底红字大旗甚是醒目。那旗子上,绣着一个威武的“龙”字。
安若晨猛地反应过来面前这大汉的穿着——武将官服。她一把握住了汉子的手:“龙将军,我可算是见着你了!”
话音刚落,安平等三人也正好站到了她的身侧。
安若晨似是没注意到他们,大声响亮地继续道:“素闻龙将军大名,小女子仰慕已久。虎头坡上一人灭杀百匪救下村民,铁树岭上带十余兵将击退敌军千人威震天下,白云河上以船布阵守住宁城智谋过人,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可是听了不下百遍,心心念念只盼能得见将军真容。老天有眼,让将军来我们中兰城。小女子历尽周折,才能赶来此处见将军一面。如今得偿所愿,再无遗憾,真是佛主保佑。”
她一鼓作气,胡说八道,还流畅得不像话,眼神之热烈简直没羞没臊。两只手还用力捏着这“龙将军”的手掌。
这段日子在中兰城里传得甚是热闹的大消息,威名远播的护国大将军龙腾将带兵驻守他们平南郡。中兰城里张灯结彩,妆点一新就是为了迎接这位大人物。所以面前这位就是他吧,是龙将军吧?
安若晨仔细打量这汉子的容貌。二十多岁的年纪,浓眉大眼,鼻梁挺直,微薄的嘴唇显得有些严厉,满脸赶路的风霜但仍威武英俊。
安若晨的心怦怦跳,倒不是被他俊得,而是这人年纪太轻,与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勇猛将军形象实在有些不搭。万一她叫错人了呢?
听闻军中会有不同官阶的大小将军数位,又有什么主将偏将云云,说书先生说这些时她总有些闹不清。她见识少,也不知晓面前这官服究竟是什么官阶的。
安若晨一瞬间已在脑子里转过几个不同的对策来。
而这将军脸上表情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他抿了抿嘴角,挑高了一边眉。
似笑非笑。
安若晨的心跳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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