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晴心里百味杂陈,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望向周成瑾的目光里多了些难以言表的温柔。
两人吃过饭漱过口,周成瑾知道楚晴有歇晌的习惯,指了贵妃榻道:“这儿清静又凉快,你稍休息会儿,等日头不那么毒了,咱们再往别处去。”
楚晴怕压皱了衣裳不太想躺。虽然她备着替换的衣裳,可出门逛个街回去就换了衣裳,落在下人眼里未免会有闲话。
再说,这里是酒楼,她还从来没住过酒楼。
周成瑾猜出她的心思,柔声道:“这儿是我的产业,你尽管放心睡,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楚晴实在觉得困,便不再坚持,将头上发钗卸下来,合衣躺在塌上。
微风习习,带着松树独有的清香,有点像观月轩的味道。
这味道让她觉得安心,楚晴慢慢合上了眼睛。
朦朦胧胧地,仿佛又来到那片空茫的田野。
秋风呼呼地刮,白色的绒球在风里摇摆。
身着玄衣的周成瑾用力拉着她的手,“苒苒,跟我走。”
“不!”她大喊,“你害了我爹,害了我娘,害了我全家,我恨你,一辈子不想再见到你。”
“不是我,苒苒,害你全家的是你爹,修堤的十万两白银,你爹贪了三万多,人证物证都齐全。苒苒,你想想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上万百姓……”
“可为什么偏偏是你?你不来查,我爹就不会有事,是你多事,是你!”她甩开他的手,提着裙角往后跑。
没跑两步就被他抓住,他粗粝的大手钳子般扼住她的下巴,“苒苒,别想逃,你躲不开,我不会放你走。”
画面一转,仿似又是冰天雪地的冬日,雕梁画栋的庭院里遍植梅树,红的白的粉的,开得灿烂而热烈。
她穿身半旧的青碧色褙子,披着灰鼠皮斗篷,面无表情地自梅林穿过。
丫鬟叽叽喳喳地喊,“夫人,将军打了胜仗回来了。听说一早还要在德胜门献俘。”
话音刚落,梅林尽头便出现道黑色人影。
玄衣玄帽,玄铁的甲胄,肩头细细地铺了层薄雪。
男子伟岸的身躯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苒苒,”他欣喜地唤,听声音,分明还是周成瑾,“又瘦了,没好好吃饭还是下人不经心?”她讽刺地笑,“你听说过被囚禁的犯人有长胖的吗?”
“苒苒,”他神色黯淡下来,带着薄茧的手抚在她脸上,“是你逼我的,只要你答应我不离开,我就允你出门。”
“你以为能关得住我吗?”她又笑,腮边的梨涡灵动可爱,“我要走了,希望永世不要再见!”
说罢,手里突然出现一把剪刀,她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喉咙。
那一瞬间,她好像听到了刀锋刺破肌肤的声音。
楚晴尖叫一声,冷汗涔涔地坐起来。
“怎么了?”周成瑾走过来柔声问道,“做噩梦了?”
楚晴戒备地看着他,片刻才晃过神来,心有余悸地应一声,“嗯。”
“别怕,我在呢,”周成瑾回身倒了杯茶递在楚晴手里,“喝口水缓一缓。”
楚晴无意识地接过茶盅,轻轻啜了口。
梦中的情形一幕幕又闪现在面前。
梦里,她是工部都水司郎中的女儿,赶庙会遇到了他,顿生好感。她偷偷留了姓名,希望有朝一日他能上门提亲。
那年年景格外不好,春天大旱庄稼都没法下种,好容易熬到初夏,眼看要开始麦收,竟然下起大雨来,一下就是三日,水坝决口,淹了好几处村镇。
他果然来了,却不是来提亲,而是来抄家。一箱箱的财物被抬出去,一队队的下人被带下去。
最后剩下五个当主子的。
主事的要把人都捆了,他指着她说,“一个足不出户的深闺女子能知道什么,别祸及无辜。”
爹娘及两个兄长都下了狱,没几天审讯结果出来,爹午门斩首,娘跟两个兄长流放千里,永远不得回京。
娘不肯离爹远走,撞死在大狱里。
她想跟着兄长去流放之地,未出城门就被他带了回来,后来又跑过几次,都没能逃走。他索性把她带回府邸,在她十六岁生辰那天布置了洞房强行要了她,自此以妻相待。
可她却是彻底恨了他。
再后来,他奉命随军出征,征战三年方归,在他回家那天,她笑着死在他的面前,从此得以解脱。
这是不是就是她所谓的上辈子?
上辈子与周成瑾是夫妻,这辈子仍然成了夫妻。
可这辈子,她不想早死,也不想与周成瑾纠缠挣扎,她想好好地活着,体味一下上辈子没感受到的夫妻情意。
楚晴默默喝尽杯中茶,仰头问道:“暮夏在哪儿?我想把衣裳换了,热出一身汗。”声音柔且娇,巴掌大的小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懵懂,楚楚动人。
周成瑾俯身摸了下她的脸颊,“我叫她进来服侍你。”
暮夏很快拿着包裹进来,伺候楚晴换过衣裳,又重新梳了头发。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男子沉稳的声音响起。
声音很陌生,不像周成瑾或者寻欢的。
楚晴莫名地感到紧张,与暮夏对视一眼,示意她到门边听一下。还没走到门旁,周成瑾已推门而入,神情淡然,并不像有事的样子。
楚晴仔细端详着他,发现他眸中隐约藏着丝喜意,便悄声问道:“听到有人说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周成瑾并不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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