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眷们挤在马车里,安夫人从一上车,脸色就不太对。
安平儿不禁道:“小姨,晕车的毛病不是都好了吗?”
安夫人苦着脸道:“我讨厌马车。天生的,没办法。”
安明儿笑了,挨着母亲坐了,道:“就两天,到时候就到了。”
说到这个,安夫人就想起来了,看向安明儿:“女儿,这坐马车是坐了两天。当初你们到这儿,走了多久?”
安明儿想了想,低声道:“当时,我和昭儿也没想别的,就是一路乱走。走了也有三四天,才到了这儿。也是坐的马车呢,娘忘了?”
安夫人笑道:“怎么会忘,你的马车还是娘亲手给你整的。”她拉着女儿的手,叹息了一声,道:“你现在也自己独立了。时间过得好快,我这就老了。”
安明儿轻声道:“娘不老。”
安平儿也挨上去,贴着安夫人,笑道:“小姨一点也不老。”
安夫人便笑了,摸摸她们两个的脸,道:“看看你们多水灵。娘当年也曾经这么水灵过啊……”
说着话,倒是让安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马车出了城,路面有些颠簸。
安平儿揭开帘子看,笑道:“小福快来看,这表哥的身段,可真漂亮。这种男人哪里找啊。”
安明儿心知她是开玩笑,也凑到窗口去看。结果果然看到身姿挺拔如剑的柳睿。可是,她一转眼,又看到了不远处的那棵树。
那棵,晴能遮掩,阴能避雨,绝对僻静,绝对安全,偷情首选的,树。
“你……若是嫁给别人。那我就走了。别说偷情,我这辈子也不会再见你。”
是么……果然,好像一辈子也见不着了。
安明儿微微偏着头,看着那棵树,在视线里越来越模糊。好像心里也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越来越远,越来越不真实。
就这么,过去,再也看不见了。
她吸了吸鼻子,放下了帘子,回到了安夫人身边。
安夫人和安平儿都感觉到她的不对劲。但是安夫人向安平儿使了个眼色,她们什么都没说。安明儿回到了她们身边,好像回到了一个温暖又安全的世界。
母亲的身体永远是最柔软最温暖的。安夫人伸手抱住安明儿,低声道:“若是困,就靠在娘身上歇一会儿。昨晚和昭儿聊得太晚了吧。”
安明儿点了点头,心下感激安夫人这一刻顾全了那一点点尴尬。
赶了两天路,果然在第二天的傍晚到了襄阳。安平儿早就不安分,闹着要骑马。但是柳睿和安云满谁也不让马给她,她只能气嘟嘟地又坐在马车里。
安府的人早早就出来迎接,连已经嫁出好些年的刘姨娘也回来了。刘姨娘和司徒大管家领着人,站了一大排,准备迎接。
女眷下了车,其中安明儿几乎是柳睿抱下去的。但是先前她看他也是这么扶安夫人和安平儿的。于是她也只怪自己多想,并不多话。
刘姨娘已经年近五旬。鬓角处已经有些发白,但是端庄依旧,只拉着安夫人的手,一个劲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路上可吃了苦头?”
安夫人还是一样见了刘姨娘就想撒娇,但是碍着儿子女儿都在看着。老脸也挂不住。只笑道:“没吃苦。姨娘来了?卢先生来了没有?若是都到了,今晚也可以吃个团圆饭。”
卢先生是刘姨娘的夫婿。刘姨娘是安家的下堂妾。不是安织造的,是安织造他爹的。安明儿的爷爷过世了以后,安织造就做主,让这个姨娘改嫁了,就嫁给了自己的得力助手,卢先生。
刘姨娘道:“他哪有这个闲暇,也就是我来看看你们罢了。对了,小福呢?小福。快来给姨奶奶看看。”
安明儿忙上前,低着头道:“姨奶奶。”
刘姨娘捧着她的脸,心疼地道:“怎么就瘦了这么多呢?”
安夫人笑道:“尖尖的下巴,好看。”哪像她。多少年也甩不掉娃娃脸。
刘姨娘果然斥她:“又胡说八道。”
司徒一开始避开了,让女眷们亲热,这下指挥人卸了行李,忙道:“夫人,还是进来再说吧。外面可冷得慌。”
刘姨娘忙道:“是啊,这么一大家子人站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儿,大家快进来吧。”
于是一群人就浩浩荡荡地进了园子。
这个园子是当年安织造送给安夫人的。据说里面的每一块匾。每一副画,都是出自他的手。不同于眼下江南园林常见的小巧精致,安府充分地发挥了他的财势,使得整个园林显出一种蓬勃大气来。
安家的钱财不但带来了足够大的规模,还带来了别的江南园林无法匹敌的丰富。各地的珍贵植物,都被运到这里,愣是在江南打造出一个只有岭南那边的园林才有的幽静风格园林。这里夏能避暑,冬能御寒,整个江南,也难见这样大气丰富的园林。
一群女眷嘻嘻哈哈的笑声,本来还显得嘈杂,但是很快进了园子,被繁茂的树木和幽雅的环境一冲,就变淡了,反而显得很悦耳,好像是林间嬉戏的鱼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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