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一兵对此表示:“那可真是找错人了——你还不如叫常妙童来演呢。”
乔卫东则相当不解,要知道他总是把王丽军当做御用。
杜一兵解释道:“你自己想啊,王丽军纯属靠脸吃饭,他有个屁的演技?什么帅哥什么大侠,那就是本色出演,你叫他演这种落魄角色,能行吗?”
乔卫东揉揉脑袋:“哎呀……反正这辈子就他了,再不行也得行啊。”
为配合香港回归二十周年庆礼,二〇一七年七月一日,乔卫东新电影《江湖游泳》宣布开机。至此,王丽军终于得到了最风光的快乐——二十年前的少年人是他扮演,二十年后的中年人亦是他扮演,中间那糊涂忧心的二十年,也分分秒秒都是他,导演是如此偏心于他,因此也没有任何配角能赛过他的光芒。
王丽军心里隐隐有预感,这部电影能叫他留名影史,不过他只把这当做一个幸福猜想,逐渐也就忘却,他只是踏踏实实、快快乐乐地工作。事到如今,他早已腰缠万贯,乔卫东也问鼎江湖,他们再也不用为票房、名气或是其他什么而担忧,因此拍这部电影时,他们可以随便,随性,随……爱。
乔卫东的电影向来是没有剧本的。用杜一兵的话来说,乔卫东拍电影,就是把镜头晃来晃去,仅此而已。
鉴于拍摄无流程无计划,光是第一幕冰室吃冰,王丽军就演了半月有余。乔卫东一会说要演出中年人的无所事事,一会又说要演出年轻人的无所事事,似乎他本人都尚未确定,炎炎夏日里吃冰这幕,到底应该是哪一年的场景。
杜一兵作为场外指导,此时指点道:“无所事事都是差不多的,你赶紧拍完算完。”可他丝毫不见焦急。他说完这话,一屁股坐下,又开始享受冰室各类雪糕冰沙——为拍此戏,王丽军包下了整条茄哩啡街,这间屹立数十年不倒的「龙虎冰室」,自然成为他们追忆往昔之地。拍摄闲暇,王丽军会请整个剧组吃冰。他讲忠义,带出来的剧组永远像武馆,兄弟相称,其乐融融。新来的严涵进组不久,一跃成了场务头,这是借了王丽军的光,大家都给他面子。有人给他最大的一碗冰,严涵弓腰接过,在冰室打了半天转,终于找到一个角落坐下。见众人踢腾笑骂,他只捏着勺子玩冰,沧桑的男人,尴尬的笑。
与此同时,乔卫东在守着监视器看回放,王丽军走到导演椅旁,把一碗冰递给他。
乔卫东笑一下,抬头看他,顺手接过冰碗。他把冰碗放到腿上,又指着监视器对王丽军说:“你看这些东西,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王丽军附身去看,那些东西的确和一九八八年一模一样,外头是八月天气,烈日当空,屋里有芒果冰、红豆冰、黄色桌面、蓝色雨棚、龙虎冰室,永远是茄哩啡之家。
王丽军笑着搡他一下:“敢情你给我来这儿追忆似水年华来了?这幕拍好咱们赶紧闪啊——你到底想好没有,剧情到底是什么样啊。”
乔卫东拿手拢住冰碗,若有所思:“剧情,就是一个人的一生嘛。男主角长得很帅,很年轻就入行了,总以为自己能成大明星。他中间还结过婚,生过孩子,但又离了,因为老婆叫他安定下来找个工作,可他不愿意放弃,总觉得自己会红。后来一蹉跎就是二三十年,他迷茫过,但最后也想通了,不红就不红吧,人活着不是为了等那个结果的,人生的意义在于我们所经历的……”
王丽军依旧弓着身子,他一手压上乔卫东肩,一手撑在自个膝盖上,他仔细听着,乔卫东在说:“电影到了最后,他还是会很开心地拍戏,因为他的心安顿下来了。”
乔卫东望着他的双眼,又说:“你明白吗?鸟儿终于落地了,这是个。”
王丽军这才想明白了,这就是《浪子三唱》的续集。在前传里,浪子在演戏之余,处处留情,心里却没个寄托,小小雀仔无脚,始终落不下地。及至正传观众才知,原来浪子结过婚,有个仔,又离婚,命途不顺,终生未有出头天,但已能接受人生真谛,雀仔终于得以返屋企。
王丽军已经不记得,到底是在哪一年的电影节上,他听过这么一句话,大意是说生活终究是个喜剧,如果觉得不够皆大欢喜,那是因为还未到结局。那时候他对此嗤之以鼻,仗着自个儿身为影帝,也没听那人多说,唯有乔卫东频频点头,屡次鼓掌,看来是真把这话听了进去。
那天他们一起看着监视器回放。监视器里,落魄男主角默默吃冰,他身边围绕许多小学生,有的打闹,有的恋爱,有的抄作业,他们都是这附近的居民小孩,被剧组以吃一下午冰的好处雇来做临记。
王丽军勾着乔卫东脖子,蹲在导演椅旁看着,他想,这些小孩怎么说来就来,都不上课吗?想到这里,他才明白,噢,这是暑假到了。
人有多快乐,时间有多快。电影转眼拍了一半,可在中间卡了壳——男主角的儿子,找不见人来演。要是康小飞或是陈梨有档期,那儿子必然是他们中的一个,可他二人现在忙着拍电视剧,简直**乏术。
此困境后来被一位不速之客所打破。他就是金兰。八月的某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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