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铭道:“其实这些人也未见得就不受诱惑,只是他们知道读书晋身乃是自己唯一的出路,而且前来郦山书院机会难得,故而潜心苦读,非要做出一番成绩。况且周围同窗皆是一心苦读,若真出个无心向学的,旬考三次成绩太差者被书院遣回了,自然更要一心向学了。”
眼瞧着看到了石瓮寺的山门,崔晋忽道:“先生可知道,当初捐建郦山书院的是何人?”能够这些年来都支持着郦山书院的开支,这些学子倘若知道了捐建人,敢不知恩图报?
孙铭大笑出声:“这个问题周王是不是想了一路?”
崔晋觉得,任何的手腕心计,在孙铭面前都不必使将出来,因为他有一双世事洞然的双眼。
他老老实实的点头:“学生自初次听说了郦山书院的建院始末,就想知道这个人。”
孙铭的目光复杂了起来,踩着进寺的石阶,他的声音似悠长的叹息:“当年建这个书院,最开始是你娘拉着你父皇,以及谢弦一起捐建的。提议的是你娘,但是她自己出钱恐怕力有不逮,便拉了你父皇跟谢弦。那时候你父皇还是皇子,并未登基。”
崔晋脚下一个踉跄:“我……父皇与母后?”
孙铭点点头:“当初他们在老夫身边求学,老夫身边还有弟子家贫,日子过的极为艰难,你母后心善,这才想起来解决这些学子的后顾之忧。”他的声音里带了怅然:“当年你母后过世之后,身后所有首饰金库,以及自己的嫁妆都全数捐给了郦山学院,这些年又有谢弦暗中派人送来的财物。其实到后来,你父皇登基之后,他便不再管郦山学院之事了,都是你母后派人打理。”
这其实更像是一个令人惆怅的故事。
蒋皇后过世之后,崔瑀曾经来过一次郦山书院,素衣小帽,好似谁家学子的老父亲来书院探亲。
他跟孙铭在书院里转了一圈,还指着其中几株根深茂密的大树笑言:“当年,阿绮拿着书院的图纸研究了很久,这些书都是她特意吩咐要种的。”其中有两株靠的很紧密的大树,这些年藤蔓相缠,树根在地底下早已经缠在了一处。
“当年植这两株树,我一直反对,觉得离的太近,可是阿绮不肯答应,非要指明了靠在一处。”
事隔多年,两株树几乎算得血脉共生,相依相伴。
当年伊人曾笑言:“这是我跟阿弦,姐妹相亲一辈子。”
而崔瑀当时凑过去小声道:“既然你非要种那就种吧,不过这不是你跟阿弦,而是我跟你。”
蒋绮当时嗔了他一眼,很多年崔瑀尚能记得她那个带着少女明媚俏意,又有几分羞意的眼神。
这些旧事,早已被时光掩埋。
孙铭不会讲给崔晋听,而崔瑀也不会讲给儿子听。
后来的后来,谁在帝王的宝座之上渐渐学会了权衡之术,忘掉了少女情思绵绵的眼神;谁又在后宫绵长的日子里消磨掉了半生情愁,郁郁而终,终于无人问津。
谢弦能够开口提示崔晋一句,已经算记得旧日情份了。
她心中所思所虑又如何,孙铭不曾追问,也知道她的矛盾与纠结。
江湖之远,与庙堂之高,她一直在寻找栖身之处,颠沛流离,勇往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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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十一月份,进入了腊月,日子便快了起来,仿佛满大街都是喜意盎然的人群,小摊贩们的生意也日渐兴隆,带着儿女出门的父母都愿意花个几文钱给孩子买口吃的甜甜嘴。而各府里的采买们都日渐忙碌了起来,大批过年的物品需要置办。
家下仆人等着主子在年关放赏,新发的料子已经裁了新衣上身,见到主子都只说吉祥话,讨个来年的吉庆。
臣子府里尚且如此,宫里就更讲究了。
闫皇后忙的团团转,各宫大小事务要她费心的极多,每日忙个脚不沾地,坐下一喝口茶的功夫,便有宫人小声前来禀报:“周王回宫了,去陛下那里请安了。”
闫皇后一怔,忙的脑子都乱了,之前周王拒婚的隐怒都远了许多。
“可有说过要来本宫这里?”
周王回宫,按理说是要前来向她问安的。
宫人道:“听说周王提起要前来向娘娘请安,只是被陛下留下说话了。说是娘娘这里一团乱,恐怕没空接待周王,就不必过来了。”
闫皇后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兴兴头头忙着过年,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也许下意识里,她就是想要让魏帝夸她一句,比蒋绮强。
蒋绮过世这么多年了,闫皇后总觉得,整个后宫还留着她的影子,连同魏帝的心里。可是她不敢问,现在蒋绮的儿子回来了,而魏帝对崔晋的态度早就让她心生不满。
——如果真疼爱这个儿子,当初又何必为了政治而舍了他?
她甚至从心里有些鄙视魏帝,这种默默的鄙视又不能宣之于口。
崔晋能够在腊月里就回到长安城,魏帝还是十分高兴的。等他请完安,再看他打扮的虽然素净,但脸色却不差,比之在行宫病着要强上许多,不由笑道:“瞧着不错嘛。”
“寺中有空智大师呢,况且聆听佛音,儿子心里平静,寺中也安静,儿子睡的也香吃的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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