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陛下迁怒昭德伯,总比让陛下继续同燕国公置气的好。”顾韶把茶碗放到手边的矮几上,半眯了眼,叹道,“燕国公关心则乱,不肯向陛下表忠心,而陛下有言在前,即使因我劝说收回成意,从此他们表兄弟之间的罅隙也定要落下了!尤其燕国公背后,还有个心性果决的燕国夫人——我上回也跟你说过了,一旦燕国公离弃陛下,端木老夫人的态度,必定随之转变!”
“到那时候,沈刘之力,连同锦绣堂遗泽,一起发力!”
“你以为凭我一个人,有把握斗得过这三族累世之谋吗?!”
“尤其卫苏两家,至少有一家会参与进去!”
“所以眼下笼络住燕国公,比什么都重要——只要他还忠心于陛下,端木老夫人就会投鼠忌器!”
“端木老夫人不肯行谋逆之举,沈刘两家,包括苏家在内,也不敢造次!”
“这种情况下,我只能牺牲昭德伯,告诉陛下,其实皇后跟燕国夫人,之所以会对庶人崔氏下毒手,完全是因为,她们知道了庶人崔氏从开始就背叛了陛下,这才要铲除她!”
“之所以当时没跟陛下说,主要是因为皇后的意思:那时候陛下正值争储的关键时期,若与衡山王府结怨,对陛下自是不利!”
“而到现在也只由我来跟陛下说这真相,则是因为皇后早先怕陛下伤心,叮嘱了燕国夫人不要透露此事,这回陛下不许燕国公为燕国夫人求情的事情叫皇后辗转知道,担心他们表兄弟存下罅隙,这才托了我去同陛下解释!”
“如此陛下尽管不可能完全原谅皇后与燕国夫人,但也能把怒火朝衡山王府,朝昭德伯去发作,到底不会再一个劲的盯着燕国公了!”
“虽然这么做对不住昭德伯……”
顾韶儒雅的面容上闪过一抹冷酷,“然而如此局势,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能事后补偿昭德伯一二了!”
老仆听到这儿,喃喃道:“端木老夫人竟然如此手段,一人就足以压下沈刘苏三家吗?”
“不只是手段。”顾韶淡然道,“更是因为,她一点都不在乎跟这三家玉石俱焚;但这三家,愿意跟她一个年事已高时日无多的老夫人,同归于尽么?!”
老仆不禁叹道:“难怪燕国公夫妇多次登门,请她搬去燕国公府,她都不肯了!”
“这样的老夫人是最可怕的。”顾韶半是调侃半是无奈的说道,“她有手段有城府,有人有钱,有底蕴有压箱底的牌——偏偏没什么后顾之忧!所以不仅仅是沈刘苏三家不想惹她,先帝,我,也不想把她逼到极处!”
显嘉帝素有英明之名,端木老夫人做的事情怎么瞒得过他的眼睛呢?
只是他也没法子拿端木老夫人怎么样——因为他虽然可以把端木老夫人弄死,再对锦绣堂进行大清洗,但,万一他清洗得不够彻底,留下隐患给他的子孙怎么办?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先例,东雍的第二任皇帝,原本可以成为中兴之主的,就是因为想铲除阀阅世家,而且真的动手干掉了仅次于海内六阀的望族之一,帝都顾氏。
然后帝都顾氏族灭后不到两个月,这位皇帝忽然驾崩——对外说法是暴病,但如顾韶这种世家子,却知道,那是因为帝都顾氏埋在皇宫里的暗子出手弑君,为主家报仇!
要知道那位皇帝并没有轻视世家的力量,在出手之前,以及出手之后,对自己的安全都是十分上心,甚至一个晚上换几个住处的。小心到这种程度,依然没能活过三个月!
显嘉帝自己再厉害,但他这种成天担心自己睡下之后就再也醒不过来的人,怎么敢贸然跟望族结下死仇?何况本来也是他对不起端木老夫人。
所以显嘉帝只能装作不知道,利用简离邈跟简虚白父子,一步步软化端木老夫人的心。
外人只道显嘉帝因为简虚白是唯一在宫里长大的嫡甥,且长得酷似显嘉帝,所以最宠这个外甥。却不知道,显嘉帝这么做,除了确实喜欢简虚白之外,也是做给端木老夫人看的。
——无论简虚白的生母是谁,他终究是简离邈之子,流淌着锦绣堂的血的。
端木老夫人的亲生骨肉都已不在人世,她一手带大的外甥,以及外甥的亲子,是她最重视的人,也是唯一能让她投鼠忌器的人了。
这些隐秘之事,顾韶以前也不知道。
还是显嘉帝托孤时,君臣单独密谈,才告知了他。
此刻顾韶回想起来,不禁叹息:“说到底,还是陛下资质不足!方使先帝行事之际,束手束脚,牵掣极多!”
倘若端化帝是显嘉帝那样的英主,显嘉帝还怕什么?
实际上顾韶都不敢奢望端化帝英明如先帝了,他现在只求,“只求陛下经过这一番磨砺之后,能够总结出一些教训来,不至于再出昏招吧!毕竟先帝虽然托我为他辅政,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手把手教就能教会他的——何况我到底不是先帝,说话行事,很多地方都有所顾忌,陛下实在听不出来,我也没办法!”
老仆看他烦恼的样子,安慰道:“陛下还年轻,渐渐的定然会好的。惟今之计,还是尽快为陛下解决各样忧患的好!”
又想起来,“昭德伯之妻,是博陵侯之妹。博陵侯至今在狱中,也不知道陛下会不会迁怒他?”
老仆这么讲,自然不是关心袁雪沛,主要是因为,“博陵侯与燕国公的交情,世人皆知!那位侯爷……可也不是省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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