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孩儿是她,孩儿无法想象要忍耐到什么样的地步?”
“所以母后,您说孩儿重视表妹却轻视您与姐姐,这是不对的。”
“在来觐见您之前,孩儿已经先伤了表妹。”
少年皇帝说到这儿,张开眼睛,没有任何表情的看着苏太后,“孩儿跟您说这些,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诉您,孩儿是发自肺腑的,希望做个好皇帝,希望将这大睿天下,治理得比先帝在时更繁华、比太祖在时更威严——为此,孩儿不在乎受任何委屈,更不在乎承受任何的苦痛!”
肃泰帝没有说下去,但苏太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太后执意要以死相逼,那么肃泰帝……依然不会让步!
这一刻苏太后真正是万念俱灰,她之前急怒攻心的时候,就是真正动了死念,但被肃泰帝抢下金钗后,她以为亲生儿子总会妥协的。可现在,她觉得,肃泰帝还不如没有来得及拦住她的好——那样至少不会让她亲耳听到儿子的暗示。
“孩儿与表妹都还年轻。”肃泰帝看着陡然之间了无生趣的苏太后,抿了抿唇,流露些许不忍,却只道,“往后的子嗣,除了嫡长子外,母后看中哪个,都可以过继给姐姐,算是孩儿对九泉之下的姐姐,略作补偿。”
“他日孩儿到了地下,必当着大睿列祖列宗,三跪九叩,向姐姐请罪!”
他这么说时,心中自嘲的一笑:这话虽然出自真心,其实也有将苏太后绑给聂舞樱做保护人的用心在里面。
因为苏太后如果当真要从嫡出孙子孙女里给女儿挑选嗣子或嗣女,那么,她首先要保证她未来嫡出孙儿孙女们的生身之母,聂舞樱在进宫之后太太平平。
否则聂舞樱有个闪失,她到哪里去给女儿择嗣子嗣女呢?
“这就是孤家寡人吗?”年轻的肃泰帝有片刻的迷惘,从他坐上这个位子起,从他正式思考自己的未来起,他终于体会到何谓高处不胜寒,生身之母、结发之妻,看似近在咫尺,却亦远到遥不可及——因为原本亲密无间的感情,始终要为他的权力为他的抱负而让路。
如此纵然是血脉之亲,又如何不生出罅隙?
阴谋与算计将贯穿他的一生——就如同权力与显赫也将贯穿他的一生一样,这世上,从来没有任何得到,不需要付出代价;也从来没有任何尊荣,不需要承受负担。
仅仅软弱了刹那,肃泰帝眼中已恢复了冷漠与坚定。
他天资聪慧,原本就是做皇帝的好材料,苏家之前为了让显嘉帝中意他,也是可着劲儿教诲了他的。
是以他的心志非常坚毅,绝不肯为了母子之情,就动摇自己的平生夙愿。
迎着肃泰帝毫无转圜余地的目光,苏太后哆嗦半晌,什么都没说,只俯身抓起摔落在脚边的银香炉,狠狠砸到了他头上!
无视他额上流下来的血渍,太后切齿怒叱:“滚!!!”
……肃泰帝踉跄着出门后,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廊柱后缓步走出的苏少歌。
皇帝并不意外,苏少歌虽然答应简虚白,不再出仕,但因为临近年底,大雪封路,苏家在帝都那么多年,世家门阀出行又讲究,收拾东西也需要时间,所以说好了开年之后才动身的。
是以,肃泰帝自己来徽仪宫之前,就派人去冀侯府传了口谕,要苏少歌立刻进宫,预备为自己做说客——他知道自己是没办法说服苏太后的,也只能指望苏少歌这个深得苏太后信任与倚重的表哥了。
“陛下可还好吗?”苏少歌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微微皱眉,“长兴是太后唯一的女儿,陛下今日所提要求,对于太后来说,过于匪夷所思了,否则太后不会这样失了分寸。”
“朕无妨。”肃泰帝摇了摇头,“朕知道太后心里难受,发作出来,朕也放心些。”
他沉默了下,“只是太后眼下情绪兀自激烈,虽然芳余进去劝了,但表哥不妨过上一会,待太后怒气稍平,再进前说话不迟。”
肃泰帝现在是肃惠王——追封武宗——的嗣子,在人前自然不能继续喊苏太后“母后”,但他却喊了苏少歌“表哥”。
不过这份亲近之意,苏少歌似乎不大领情,只轻笑着提醒:“陛下直接唤臣的字就是了,否则叫人听到,没得又生风波。”
肃泰帝看出他温雅表象下掩藏着极好的怨怼与疏离,却没有丝毫尴尬与不悦,只温言道:“就算是婶母的亲侄子,朕也是可以唤表哥的,不是吗?”
苏少歌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坚持,只点了点头,举步朝正殿走去——就在他与肃泰帝擦身而过时,他轻轻问了句:“陛下以后会后悔吗?”
“……”肃泰帝一怔,不知道他是指放过卫氏母子,还是今日这样伤太后的心?沉吟片刻之后,他说道,“朕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只要这件事情做到了,即使有后悔的事情,朕以为朕都是可以承受的。”
他短暂的沉默了一下,“朕有两个愿望:一愿大睿长盛不衰;二愿朕之子孙再不必承受前人的恩怨与报应。”
“朕之毕生,都会为实现它们而努力。”
“无论因此落到何种境地,朕甘之如饴!”
第六百十二章 成全
“少歌,连你也赞成放过卫氏那个贱妇?!”半晌后,苏太后脸色苍白的看着侄子,“就因为虫奴发了话?!”
“姑姑,现在您唯一还在世的骨血,只有陛下了。”苏少歌沉声说道,“长兴之逝,咱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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