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钟麟生的人高马大,长相又颇为俊秀,他的头发并不似时下进步青年一般短,而是像欧美人那般留了个三七分的短长发,看着颇为阳光。
“嗯,我是去修文学的。虽是大恩不言谢,然而除却这口惠而实不至的谢谢,我也实在拿不出什么来报答陆同学昨夜救命之恩了,所以取个巧说声谢吧。”知闲将粥碗放在一旁,笑道。
陆钟麟摸了摸脑袋,脸上浮现一丝尴尬:“不不,你不必谢我,我还要向你道歉。昨天的事,是我没有分清青红皂白就诬赖了你,还希望你不要计较。后来我们几个人问起来,那个小男孩只说是闹着好玩,觉得很是对你不住。”
呵,这天下哪儿有这般荒谬的巧事?自打上船,这麻烦事便接二连三的来了,看来付姨和黄叔叔将自己送往巴黎的事八成已经叫范连武知道了。他的人下手倒也是快,只不过太没脑子了些。
这么想着,知闲也没有罪责陆钟麟的道理,于是便摇了摇头,示意没有什么,叫他不要往心上去。
“瞧瞧你们两个,一见面就谢来谢去,谢完了又开始道歉,咱们都是中国人,以后在巴黎还得互相帮忙,不更得亲如一家了吗?”范梓萱甩了甩披肩的波浪发,颇为豪爽的拍了拍陆钟麟的肩膀,道:“我也是往巴黎大学去念书的,这般算来,咱们算是校友了。”
因为船上那场火灾的意外,知闲原本的房间是不能住了,船长那边给她退了一部分费用,并向她表示了歉意,范梓萱很是爽快的要知闲同自己住一张床,知闲只得应下。所幸她盛放行李的皮箱虽是有些外表有些烧焦,里面的东西却是幸免于难的,知闲摸着锦盒,心中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世人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知闲倒是因为这一场火的原因跟陆钟麟和范梓萱熟稔了起来,常常是一个人吃饭便会叫上另外两个,夜晚的座谈会也免不了要拉着知闲一块儿去,知闲本是不感兴趣,奈何这两人谁也不放心单独让她自己呆着,一是怕出什么意外,还有便是担心她在房中闷出心病来,知闲也不好拂了他们的好意,只好里三层外三层的将自己裹起来,夜夜跟着他们去甲板上吹海风。
“俄国革命是庶民的胜利,也是代表着庶民的布尔什维克的胜利,由今以后,到处所见的,都是布尔什维克战胜的旗,到处所闻的,都是布尔什维克的凯旋的声,人道的警钟响了,自由的曙光现了!试看将来的环境,必定是赤旗的世界!”
知闲远远的靠着栏杆,却犹能听到这段热情洋溢的演讲词,她抬头看着海上那一弯弦月,面容上漾起一抹恬淡的笑意。
“在笑什么?你觉得李天智所说的布尔什维克道路,是救国的路吗?”陆钟麟不知何时出现在知闲身旁,他双手搭在栏杆上,仔细的看着知闲,生怕漏听了她的一个字。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发现这个女孩子,跟他过去所见的都不一样。
她既不热衷于时下青年探讨的救国道路,也不好追求功利夸耀自己,更不似一般的女生那样花太多心思太胭脂水粉和皮相这些东西上,对她不由多了几分好奇。
知闲的眼神从月亮转到他脸上,笑道:“没什么,只是这位李天智同学教我想起一位很熟悉的叔叔。”
“哦?”陆钟麟一下便提起了兴趣,看不出她像是会跟有这般热切的政治信仰有交往的人,“方便说一说这位叔叔吗?”
“说起来我只跟他见过两次,一次是十二年前,还有一次便是前不久去北平了。”今晚的夜风格外温柔,知闲的心情也好,话匣子便打开了。
“你去过北平?”陆钟麟从她语气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后,仔细的想了想,道:“你这位叔叔,可是叫做马闳的?”
知闲美目圆睁,笑道:“他的名声竟是这么大了么?”
“有缘见过几面,”陆钟麟似乎并不愿意多谈,他朝后努了努嘴,笑道:“何况那位李同学天天将偶像的名字挂在嘴边呢!”
知闲听出他话中善意的揶揄,也是忍俊不禁。几日相处下来,陆钟麟少见她这般开怀,大着胆子试探性的问出了憋在心中好几天的问题:“那,你方便说一说卿白是谁么?”他本以为知闲会乘兴回答他或是干脆的不搭理自己,却不曾想她只是轻轻的笑着说:“是一个梦中人。”
陆钟麟有些不明所以,后来很久以后,当他想起这个月弯弯的夜,总是会想起她的这句话,不得不叹一句原来故事早就开始了。
第十六章 被饿晕了
作为法兰西民族荣耀的巴黎大学是欧洲最古老的大学之一,其丰厚的文化底蕴滋养了无数来自世界各地的学子。除却陆钟麟修习公法离着主修法国文学的知闲远一些,范梓萱这个修习艺术史的倒是跟知闲有缘分同在第四学区。
同处第四学区,两个人见面的机会也就多了些,范梓萱对知闲简直是热情的过分,三天两头的就往知闲的宿舍跑,搞得知闲确实是有些头疼。高纬地区的天空蓝的一塌糊涂,纵横交错的车道,鳞次栉比的红砖洋楼,在富有风情的浪漫之都,知闲领略着与中国完全不同的异域味调,日子竟是不咸不淡的过了两个月,转眼就是冬去春来了。
期间她给付萍去了两封信,却是都没有收到回信的,说不忧心是不可能的,然而她人在法国,再着急也没有用,有心无力的焦躁不由更甚几分。这天终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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