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一时颇为无言,僵坐半晌,往椅背上一靠,拍了拍手:“相爱相杀,二位好情趣啊。”
“……”
浅褐瞳眸幽幽流转,君上又道:“可孤就怕你下不了手。”
“那等真的下不了手时,再交由君上裁决吧。”
君上盯着墨熄的脸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要从对方眼底掘出些什么,但最后一无所得。于是他陡地叹了一声,“羲和君,你这又是何苦?就那么一个年少时的兄弟,生也要看着,死也要盯着,你啊……你啊……”
墨熄道:“我这辈子也就只有这一个兄弟。爱恨都尽了,也就没有执念了。我就只有这一个请求,还望君上成全。”
君上转着珠串,闭着眼睛思索片刻,忽然咧嘴一笑:“孤看不行。”
“……”
“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孤没那么容易被你忽悠着点头。”
他睁开眸子,把手串一搁:“此事还是以后再议吧。”
墨熄却像对此回答早有预料,毫不意外地说:“也好。”
“……?”君上微愠,“你不接着求吗?你再求,孤再拒,再求,再拒,然后孤就可以雷霆大怒,这样我们的朝堂才会生动活--”
墨熄对他的恶趣味不依不从,行了一礼:“看来君上已经全然恢复,夜深不留,告辞了。”
君上嘴角抽抽:“……行啊。你滚吧。你一点儿都不好玩。”
墨熄直到回到府上时,正值寂夜,府邸的人大多都睡了。墨熄穿堂走过,脸色并不太好。
他觉得自己似乎是与君上八字不合,只有俩人单独相处,最后往往都会闹到各自心里添堵,不甚愉快。
他心中烦躁,y-in沉着脸一脚踹开自己的卧房房门,正准备洗洗先睡下,却在抬眼的一刻僵住——
“李微!”
一声怒吼响彻了整个羲和府,花叶瑟瑟池鱼沉水。
“过来!!”
李微一边担心着自己狗头不保,一边屁颠屁颠地飞快跑过来招呼道:“哎呀,主上回来啦,属下方才在马厩喂马呢,来得迟了,主上宽厚大量,勿怪勿怪。”
墨熄沉郁郁地回过头,一双刀子般的目光冷然刮过李微全身,最后落回对方脸上。
他侧过身子,让李微看清他屋里的状况。
“解释。”墨熄面色郁沉,寒声道,“我不过就是去了趟帝宫,这是怎么回事?”
李微探头一看,哇,好家伙。
整个屋子……该怎么说?
要知道墨熄这人有严重的强迫症和轻微的洁癖,他住的地方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莫说是东西乱放了,就连床褥叠起来的棱角都含糊不得。
可此时,桌椅倒伏,床幔狼藉,枕头掉在地上,花瓶丢在床上。总而言之一句话,就像有个小贼溜进来然后在这屋子里打过滚跳过舞发过疯一样。
李微颤巍巍地扭头,见墨熄的脸色青白,不由脖后一凉,嗫嚅道:“我,我这就去查明情况。”
墨熄咬着后槽牙道:“快滚。”
李微麻溜地滚了,不出一盏茶功夫,又圆润地滚了回来。
彼时墨熄正站在屋里盯着自己的床榻出神,见他来了,回头生硬道:“怎么说?”
“鬼才啊。”李微擦着额头跑出来的细汗,不住喃喃,“真是活见了鬼啊。”
他说着,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攒动,几番欲开口,话到嘴边又不知该怎么说,最后赶在墨熄又要爆发之前一拍大腿:“讲什么都是虚的!主上,您和我一道儿去瞧瞧吧,真是鬼才啊!”
墨熄耐不住他这一咏三叹的夸张调子,于是跟着他来到了后院的柴房。
如果那还能称作是柴房的话。
墨熄:“……”
李微还在感叹:“真是鬼才啊!”
只见原本挺正常的小屋外头一夕间垒了十余块太湖石,有几块墨熄瞧着颇为眼熟,好像是鱼塘边搬来的。这些石头上方还倒扣着从羲和府各处搜罗来的大小合适的桌椅板凳,四脚朝天,更使得入口像一只浑身竖着尖针的刺猬。
也就是短短那么点儿时间,某人硬生生把羲和府柴房打造成了一个难以攻陷的野兽巢x,ue。
用脚趾都能想到这番杰作是谁干的!
李微眼尖,指着悬在入口处的一床厚被奇道:“咦?这不是羲和君您床上的……”
是,当然是他床上的。
是他每天起床后都会叠的特别整齐的雪绡被子!
此刻倒成了黑风寨山大王遮着寨口的暖帘儿了!!!
李微怕他气病过去,忙道:“哎呀,主上,这是好事啊。”
墨熄眼前阵阵发晕,咬牙道:“好什么好?”
“您想啊,之前顾茫都是寻摸着米缸、地窖藏身。这说明什么?说明他随时准备开溜,不准备听主上您的差遣,主上您也使唤不动他。”
“那现在?”
“现在。”李微清清喉咙正色道,“顾茫花了这么大工夫,照自己的喜好在羲和府安置了一个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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