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与恐惧感越来越大。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轿车单薄如玩具,似乎随时会被矿粉掀翻过去。他试图转向,车轮在雨水中不断打滑,马路上竟然这么快就积了水,而他是个从来没有考过驾照的假司机。
他忽然想起刚才杜航冲回客厅捡的东西,似乎是个小小的耳机。
一个念头在他心里呼之欲出。
一个巨大的东西从天而降,李兆微急打转向,前玻璃和那东西轰然撞在一起。竟然是刚才的那个纸箱。在电光火石的一刹那,车身狂震,车头发出一声爆裂般的巨响,李兆微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倒,额头狠狠地撞上了方向盘。
像是有无数个非洲人围着他打腰鼓,一直有极其密集的声音环绕着他。
李兆微慢慢睁开眼睛。一条条鲜红浓郁的血从视窗上流下来。
他定了定神,每一个关节都激烈的疼痛,反而让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脑像是被蚂蚁围住的蠕虫,在激烈的包围中团团旋转。眼前的红色时而鲜明,时而模糊。
他缓缓伸手,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引发肩部的剧痛。
那不是非洲人打腰鼓,而是繁急的雨声。
在雨声里他听不出自己是不是耳鸣。
他依旧被困在雨里,而他的车撞在了树干上,手指沾满了红色的鲜血。
回忆也像发生了车祸一样碎成了无数不连续的片段。唯独那一天十分清晰。
第二刀刺进去,周明远的鲜血奔涌而出,染红了他白色的h衬衫,而他整个人蜷缩如虾米,额头碰到了李兆微的前胸。
满是灰土雨水味道的空气里,夹杂了一股甜甜的,略带腥气的味道,夹杂了一抹淡淡的马鞭草洗发水的微香。
刀柄又热又滑。
李兆微知道自己一直没有放开刀柄,一直看着周明远蜷缩的身体。染满鲜血的手紧握着刀,像杀掉一只狗一样杀掉一个人。但奇怪的是,在记忆里,渐渐响起了尖刀落地的声音。
那是不可能的,那天也下着这么大的雨,狂风裹着急雨到处乱飐,开放式走廊里积了薄薄一层雨水。尖刀落地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但那声音坚定地回响着,他甚至感到脚腕上有星星点点的s-hi润感,是尖刀落地ji-an起的细小水花。
他一直握着那把刀。
不管是同学尖叫乱跑的时候,还是无数个老师、主任、校警涌上来的时候,他始终握着那把刀。在他的回忆里那把刀的刀柄被他的体温熨得温热,刀柄热滑,竟然像是握着某个部位的隐秘感。可是那把刀最后不见了。他不知道是谁,是什么时候,从他手中轻轻取走了证明一切的凶器。
s_ao乱持续了很久,但最后没有任何人报警,李先生虽然不在国内,但他立刻派了一个心腹手下过来保护他的大儿子,安抚周明远家长的情绪。
他现在都能看到周明远倒在走廊的雨水里,鲜血染红了衬衫,染红了身下的积水,黑色的头发被打s-hi了,一缕一缕粘在脸上。
但那张脸不是周明远,而是他深爱的柯希。
李兆微艰难地走进s16的大厅。大厅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空无一人。李兆微拖着脚步走向电梯,浑身都s-hi透了,每一步都印下一个s-hi漉漉的脚印。
在电梯里他不停地发抖。因为冷,也因为担心。
李先生的看法还是其次。他知道李先生非常喜欢他,虽然他不明白这种喜欢从何而来。要说相似,他觉得李兆敏和李先生更相似一些。
听妈妈说,李先生喜爱他,是因为他有李先生年轻时的气质。他甚至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如果说疯疯癫癫是一种气质,那他多半青出于蓝。
因为喜欢他,所以李先生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包容他的一切错误。不过这次多半是闯了大祸,任什么喜欢都不能包容。
撞车让他的头脑变得清醒,一个之前没有想过的问题浮现出来 。
杜航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门口呢?
入户电梯只有刷了门卡才能进来,否则只能在大厅等着。每次叫外卖,他都必须下楼,到大厅沙发那边找外卖小哥。这个问题本来很容易想到,但看到完全出乎意料的杜航,又听他说了一大堆户口、照片之类的事,他把这个最大的问题忘得j-i,ng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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