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脚步声停在门口,在别蜂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挡住迎面而来的一束阳光时,江笠做了一个深呼吸后,已经沉静了表情,收敛了所有情绪。
他转身面对了别蜂起。
别蜂起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会撞上这样一幕。
他心中高贵娴雅,不可亵渎的谪仙似的心上人,居然顺从地被别人拥在怀里!
一身浅绿白纱儒衫的沈少昊站在江笠身边,一脸胜利者的倨傲笑容,眼带挑衅地注视着他。
他们二人站在一处,而他一个人站在门口!倒像是他打扰了他们的好事似的!
可是小书生明明是他的啊!
江笠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得叫他无法理解,甚至还带着几分陌生与疏离。为什么?
短暂的错愕过后,别蜂起蓦地大吼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他几步抢上前去,将江笠从沈少昊怀里扯了出来,护犊子似的护在身后。
别蜂起对沈少昊怒目而视,声音冷的都夹杂了冰渣:“沈公子,你逾矩了!请你出去!”
“李大公子,别来无恙。”沈少昊哂笑一声。
他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却是看向别蜂起身后的江笠。
千万不要叫为兄失望啊,轻舟弟弟。
第43章 何来翻云覆雨手(中)
注意到沈少昊目光中的含义, 江笠冷冷哂笑了, 转头对别蜂起淡漠说道:“兄长来得正好,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别蜂起明显地察觉到气氛的微妙。
心头隐约的不安使得他的脸色慢慢凝重下来。
“沈公子,我们兄弟有话要说, 请你马上离开!”别蜂起道。
江笠却道:“无妨, 也没什么听不得的。”
闻言, 别蜂起不由眉宇一压, 心底越发愤懑。他本就是个眉压眼的邪魅相貌, 如今眉宇一锁,越显忧郁:“好吧, 你想跟我说什么?”
这时候,赵侍卫长刚好从后头追了上来。他气喘吁吁地看看这边, 又看看那边,旁观者的他也感觉到气氛的非比寻常,一时也噤声不敢多言。
就听见江笠对别蜂起说道:“沈公子邀请我到沈府做客, 我已经答应他了。”
别蜂起错愕地重复了一句:“你答应他了?”
江笠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嗯,都答应了。”意有所指。
“什么叫都答应了?!”别蜂起蓦地攥住江笠的手腕, 脸上表情慢慢狰狞起来,“你都答应他什么了?你想到他那里去,你想在他那里待多久?”
江笠吃痛地皱起眉宇,但他没有挣扎:“说不准,若是风景尚佳, 大概要多住些时日。”
“若我不同意呢?”
“我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 兄长又何必说这般话。即便兄长不同意, 难道我就去不得了吗?”
别蜂起的眼神恐怖得都能吃人了。他死死地盯住江笠,脸上咬出一道轮廓鲜明的牙印子,脖颈更是迸出暴怒的青筋。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他一字一句地从牙关里挤出字来。声音都低哑y-in鸷了,像是暴风雨前y-in沉沉的死寂,若得不到一个满意的答案,随时都能爆发。
江笠直直地注视着他,像要把他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似的。然而神情越是温和,他说出的话就越是冷酷,简直能顷刻间让别蜂起坠落无间地狱。
“我与沈公子已经互许知己……”
“住口!”别蜂起一掌击碎旁边的红木桌。
木桌嘭然爆裂,炸开一团烟雾!
别蜂起就像一只被激怒的野兽,浑身散发出强烈戾气。一片木屑在迸s,he中擦过他的脸颊,在他脸颊上蹭下一道细细血痕。
当他再抬起头时,眼睛都红了。
愤怒,茫然,妒忌,担忧,伤心,失落,留恋……复杂的情绪充斥在他眼底,难以言尽。
他想要暴怒,想要歇斯底里地发泄,用他一往无前的气势斩断一切阻碍,冲破这让人窒息的痛苦。然而他什么也没能做。
他声音悲怆地问道:“他是你的知己,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最了解江笠的,最能包容江笠的,难道不是他吗?
若沈少昊是知己,那么与江笠把酒言欢,出生入死,陪着江笠一路走来,寻药草,救斩钰的他,又算什么呢?
他质问江笠:“那我呢,你走了,我怎么办?我对你而言,又算什么呢?难道我对你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吗?”
仿佛不忍去看,江笠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背对了别蜂起,也背对了所有人。
他深深地一闭眼:“兄长自然永远是兄长。”
“永远是兄长?”别蜂起怔怔地点了头,嘴角笑出一抹悲惨。连道三声好后,他踉踉跄跄地起了身,转身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槛,他突然身形一顿:“什么时候走?”
“马上就走。”
仿佛力不能支似的,他扶着门框惨笑了一声。不再多说,他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头也不回。
江笠仰头望着头上横匾,清风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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