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迪菲一边抖起袖子扇风一边拖着步子往石桌石凳处走来,看到盈罗,没骨头似地倒了上去,有气无力道:“快去,轮到你陪他跳房子了。”
盈罗眯眼一笑,回道:“是谁说的要让栩儿过一个开怀生日的,这个游戏既是你想出来的,自是你陪他玩到底了。”言罢将一颗剥好的荔枝放进嘴里,毫无去意。
花草后开阔处传来催促声:“三皇嫂,三皇嫂快过来啊,栩儿这局又赢了,咱们接着玩啊!”
林迪菲叹了口气,抛向盈罗的眼神哀怨无比。
盈罗自顾自地剥着荔枝,丝毫不为所动。
李宸羽在旁边失笑道:“好了好了,既然逸王妃劳累了,罗儿你去代替一二又有何妨,若实在不愿意,我去也可以。”
盈罗赶忙丢开手中的物什,按住李宸羽的肩头,急急说道:“表哥煞是糊涂,连她这么个野猴子似的人都累成这副样子,你去了,怕是又要吐一回血,还是我去好了。”
说完飞起眼角嗔视林迪菲一眼,快步向空地走去。
林迪菲在石凳上稳稳坐下,长呼了一口气,一杯茶递至嘴边,理所当然地接过,仰头喝了个干。
喝完才发现,刚刚这茶是李宸羽递过来的,讪讪一笑,道了声谢。
“煜王殿下是罗盈的表哥?”头句话明知故问乃是搭讪必备元素。
李宸羽笑着回道:“罗儿是我小姨的女儿。姨夫因战功卓耀被封为玄阳王,罗儿甫一出生就被封为郡主。她自小就这般乖觉可爱,母妃在世时,很是喜欢她。”
脸上的笑意忽地淡了几分,拳头抵在嘴上轻咳几声。整张脸是病态的透白,一痕青细血管自鬓角蜿蜒而下,明晰可见。
林迪菲看了心里有些堵得慌,暗叹这世上果真是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原本以为自己活了两辈子总算有缘碰见一个,没想到他旁的东西完美了,偏偏身体又出了问题,沉痼缠身至于消瘦苍白,让人看了就不愿轻易移开目光——那是一种看一眼便少一眼的担忧。
狠狠看了几眼,稍稍收敛目光,接着搭讪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可是呢……”
李宸羽轻轻截过话头:“你是不是想问栩儿的事情。”
林迪菲点了点头,暗赞他善解人意。
李宸羽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甚至有几分惨然的味道:“栩儿的确已经十二岁了,然而身量、智力却仍旧停留在六七岁的光景,几年来遍延名医,日日服药,丝毫不见起色。父皇并不想让此事传出去,所以才迟迟没有封王。”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林迪菲歉然一笑,抓过一颗鲜灵灵的荔枝,专心致志地剥了起来。
“林迪菲?”
她剥荔枝的手一抖,差点喊了句“到”。仰起头怔忪地盯向那张俊雅温润的脸。
“这是你行走江湖的用名?为何要起个如此古怪的番邦名字?”
林迪菲嘴角有些发僵,这个被她引以为傲整整十八年的名字啊,移时移世,居然被打成番邦名字,还被烙上古怪二字,叫她情何以堪。
掩饰道:“一时兴起,胡乱凑的而已。”
“几次见你,均是一副为繁文缛节所累的样子,你写的诗词,罗儿都背诵给我听过,很有宁静淡泊的意致,不如以后,无旁人时,我呼你这个名字可否?”
林迪菲被那抹灿若新阳的笑容照得温暖无比,心情顿时放松不少,微笑着点头应喏,塞一颗荔枝入口,从嘴里一直甜到心间。
“当时我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大跳。”
李宸羽笑道:“罗儿当时看到那幅嗅梅图,只说逸王妃跟林迪菲长相酷似,并未笃定两者就是一人。我之所以会把那首《佳人曲》写上去,实则也是替她试探一二。”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两口,“其实你若看得仔细,当时就该知道罗儿的身份。”
“什么意思?”
“在诗的末尾,有‘故人罗盈’四字,不过是沾水白墨所写,需秉烛烘烤才能得见。”
林迪菲嘿笑了两声。其实本就没有好好看过那幅画,从李贶翎手里接过到打入不见天日的小书房,光是那首《佳人曲》就够她一个头两个大了,哪还会那么有兴致去研究什么隐形字。暗暗决定回去之后要翻出来看看。
“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顿了顿,“不知这红军是哪个郡的军队,还有那金沙江、铁索桥又在何处?”
滑溜溜的白腻果子在喉间翻了几圈,和着林迪菲的惊愕惶恐,沿着喉管滚了下去。
又一杯茶递过来,林迪菲噙着眼泪猛灌了下去。
“这个,这是我做梦时梦到的,当不得,真的。”
暗叹报应来也,当初不知节制地显摆,连毛主席的诗作都搬了出来,囫囵吞颗荔枝痛上一刻,希望伟人在另一个时空的在天英灵能消消气。
依稀见着一团墨绿色的东西蹦了过来,林迪菲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两手做成六字型,拇指贴在脑袋两侧,小指一勾一勾。
“喔喔喔,孙悟空来也,牛魔王哪里逃!”小皇子扑上来试图板掉林迪菲的牛角。
她索顺势把小人儿抱起,搂在怀里好好逗弄,正好可以解解手痒,在脸上尽情扭了几把,不过一点劲儿也不敢使,害怕一不小心扭破了淌出水来。
对育儿天赋高得惊人的林迪菲而言,甭管什么类型的小孩,十分钟之内搞不定简直是莫大的耻辱,一下午相处下来,基本上已经熟到快要焦掉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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