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海整理好衣衫,扭头看向一旁正打坐的宿怀竹,目光在他宁静的面庞上停留良久,眉宇间尽是痛惜。
片刻,宿怀竹缓缓睁眼,悠悠呼出一口绵长的气息。
他看向顾若海,低声问:“可还好?”
顾若海道:“无妨……倒是你,为何瞒我这么久?”
时隔二十年,他的心境早已不似当初的年少气盛,即便刚刚得知有关情蛊的事情,这个问题他竟能够如此平静且轻易地问出来。不带丝毫火气,也没有任何愤怒之类过于强烈的情绪,仿佛所有本应存在的波澜都被这二十年的时光消磨殆尽。
宿怀竹依旧保持沉默,没有回答。
顾若海停顿片刻,又问:“是罗锦?”
宿怀竹仍然不答。
“事到如今,你还不愿解释么?”
顾若海站在宿怀竹身前,话音冰凉:“你我相交多年的感情,竟换不来你为我揭开真相?你以为你这样一个人扛着就显得情深义重?你不在乎江湖传言诋毁,你也不在乎我对你的误解……你以为你只是自吞苦果,可你知不知道……我痛了多少年?”
宿怀竹双目微阖,哑声道:“抱歉。”
顾若海叹息:“……罢了。”
宿怀竹却忽然道:“情蛊……的确是罗锦下的。”
听到这个回答,顾若海不禁苦笑。
“当年,我倒未看出她对你情根深种。”他道,“若是有丝毫端倪,我也决不会答应罗余,让她跟在我们身边。”
短暂的沉默之后,宿怀竹轻哼了一声。
“她情根深种的可不是我。”他哂然道,“当年她留下信笺,本是邀你湖边赏月的……”
顾若海不免一惊:“……什么?”
宿怀竹继续道:“是我有私心,不愿让你见她,便藏了那信笺。入夜时,我穿了你的衣衫,代你赴约。我本想借此机会警告她离你远些,可谁知……”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叹息道:“我不曾防范她突袭,被她从背后以花钗刺伤……种了情蛊。她见中招的是我而不是你,恼羞成怒,而我也因为她的疯狂行事怒火中烧。我们大打出手……直至……我内力激荡,实在……压不住……蛊毒……”
之后的事,不必说出口,两人都明白。
良久的寂静。
顾若海声音极轻极轻地问:“为何你当时不说?”
又是一阵寂然无声。
宿怀竹回答:“……那种情境……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更不知道该如何原谅自己。”
“那情蛊母蛊在罗锦体内,我无论如何……是逃不开她的。”宿怀竹说着,闭目颓然靠在身后床柱,“所以,我才会将她带回这里,一面寻求压制毒蛊的办法,一面试图联络罗余。只是可惜,罗余那时麻烦缠身,我又尚未接手教内事物,我找不到他。”
顾若海明白宿怀竹的意思。
江湖传言,身中情蛊子蛊之人,一旦离开母蛊时久,便会毒发而亡。并且,理论上讲,除了与携带母蛊的人缠绵可暂时缓解蛊毒之外,与其他任何人行事,都无法起到压制作用,甚至还会因情蛊毒性暴烈,伤害那无辜之人。
所以,就算当时宿怀竹对他坦白,他们也只能束手无策——甚至或许,他还要明明白白地去面对宿怀竹必须与罗锦时常同房的残酷现实。
顾若海扪心自问,若是当时两人处境对调,他也一定不愿在那样的情况下面对宿怀竹。
只是谁也没有意识到,后来的一切会因为这下意识的隐瞒,急转直下。
“我……”顾若海缓了缓神,犹豫道,“……我成婚那时,你是否……还未找到压制情蛊的办法?”
宿怀竹点了点头:“我那时刚找到半凋红,只是……我没有厄罗鬼帐的血统,练起来有些艰难……但我那时是坚信我可以做到,可以摆脱这毒蛊控制的……”
仅仅几句话,略过了无数细节,但顾若海只要稍加思索,便能猜到那时的宿怀竹该有多痛苦绝望,紧紧抓着最后一根尚不知能不能救命的稻草,独自承受本不该由他承受的一切。
而他,却在宿怀竹最需要他的时候,反倒给了对方最致命的一刀。
顾若海苦笑:“可我却没有等你……也不曾信你。”
宿怀竹双眼低垂,默然不语。
“竹枝儿,”顾若海轻唤一声,道:“对不起。”
宿怀竹闻言,忽地笑了。
他抬眼看向顾若海,道:“你不必道歉,你没有等我是对的。半凋红……并无法完全压制情蛊,虽说我不必再受罗锦牵制,但也……不得不时常与人苟|合,借以压制蛊毒。无论如何,我不忠在先,又如此滥情,也不再配得上你。方才……是我从不敢想的……”
不等顾若海再说什么,宿怀竹飞快道:“战局不知如何,下一步计划还要尽快实施。你若……身体不适,便不要参战了。”
见他不想在旧事上多说什么,顾若海无奈叹了口气,道:“我没事……你的计划是什么?可有需要我配合的?”
宿怀竹沉吟片刻,看向顾若海的双眼,正色道:“有。”
第104章 山巅生死战
筠华岛半山, 吊桥平台处的战斗已胶着许久,眼看着月亮升至天心,长夜过去一半。
就在双方都感到有些疲惫的时候, 筠华岛下骤然亮起一蓬火光, 紧接着, 什么东西爆裂的巨大声响划破夜空,将在场众人都惊得不由愣住。
凤凛狼狈地从远处奔来,身上衣衫残破,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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