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右相一党。”
“你有证据吗?”
“没有。但是右相一党所做的事情,从表面上看来,是对朝廷忠心,实际上暗藏祸端。”
琅琊王淡笑:“南楼也没有证据。也正是因为没有证据,有的人能够依旧在自己的位置上,利用权力,c,ao纵时局。”
“那北境——”
“蒙真的计谋被我们知道了,北境应该暂时无虞。”
他伸手从一堆奏章下面取出一本刑部的案底。
“你看看吧。”
案卷的边角已经发黄,并微微卷起,上面的灰尘被人用水布擦拭,留下了一道道印痕。案卷的封面上用石青色的笔写着“昌平二十三年案”。
指尖触碰到枯槁的卷页,灯光昏暗,她看到清晰的描述。
犯人焦山,男,稷山人氏,年二十七。
时光杳然,事情竟然已经过去四年了。
她闭上眼睛,昌平二十一年,她十三岁,得拜出世高人蕉鹿先生为师,名义上学习琴艺,实际上承袭的是国策经纬。
她初见焦山,实在师父的蓬庐之中,焦山站在炉灶后面,举着一把巨大的锤子,挥汗如雨,停下来冲她点点头,她一眼望过去,只觉得这人,稳重敦厚,却不是寻常铁匠的粗粝,反而透出浓浓的书卷气。
原来替皇上修复赤霄剑的人,是这样一个人。
思绪渐渐收拢起来。
昌平二十三年,也就是四年前,焦山因私怨,以利器伤人而被关押入狱,所伤之人乃松江县丞石定之子石俊生。
没有严刑逼供,焦山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辩白,直接认罪画押。
蕉鹿先生因此云游闭关,不再收徒,不再理会世事。
盖起案卷的声音像是一声无力的叹息。
她问道:“正月里,师兄应该已经从京畿狱里出来了,是有什么变故吗?”
“今日,两广总督风寻机修书至王府,直言焦山要对他的儿子风棠动手,他有意借此事在皇上面前敲打我们。”
风棠的名字突然跳出来,让她的思绪更加明朗了一些,她甚至记得自己与风棠还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一眼看过去,风棠其人风神秀逸,沉穆j-i,ng修,纵使年岁不足,却因为家学渊源被教导得极懂礼数,最为重要的是,此人于今年的春试中,高中榜眼。
当今赞之:“才学可嘉”,甚至有意让其入阁,成为心腹。
朝堂上下都知道,“如阁为士,出阁为相”之说,当今是有意将风棠作为相才培养。
琅琊王继续道:“前段日子,户部尚书之子任有方将一名贱籍女子折辱至死,竟以区区五十两银子私了。我朝建立社稷至今已有百余年,官制庞杂,官官相护,虽然律法严明但是实际上却如此——不堪。”
“两广总督善于弄权,就因为蕉鹿先生是我师父,而焦山是我师兄?故而他要借此弹劾王府?”
“还有一件事情,近来南楼查到,两广总督参与到了九年前的那桩旧案当中。”
她的瞳孔骤然一缩,握住案卷的手微微一抖。
沈云亭的面容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们偶然间会提起九年前的旧案,又会适时止步,不再深言。
九年前的旧案——
如果眼下,她有机会接触到风寻机,或许能够查到关于九年前那桩旧案的其他隐情!
见李明卿不说话,琅琊王话锋一转,继续道:“焦山是蕉鹿先生最为器重的门生,从来是很稳妥的人,只不过是时运不济,当年先帝为了肃清官场,他虽中第却未能为官,如果不是四年前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他应是大有作为的。可惜了——”
案卷简单如斯,只写满了焦山的罪行。
车辙碾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轻轻浅浅,将人的思绪拉回到四年前。
“犯人焦山,男,稷山人氏,年二十七。”京畿府判坐在青天明镜匾额下,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宣读焦山的决令。
她站在人群中,看见焦山跪在堂上,颈上套着枷锁,手脚拖着手腕粗的锁链,身上斑斓着鞭伤,皮肤黝黑,嘴角向下,目光沉寂,一如见不到光的植物,失去了生气。
“冬月廿七,于平津口以利斧伤人致残,焦山你可认罪?”
“认。”
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不无黯淡。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听说这个焦山还是蕉鹿先生的弟子!想不到啊!竟是豺狼一般的人!”
“我也听说了,他拿着一把大斧,从树上跳下来,一斧头便把那个松江县丞儿子的手砍下来了!”
“哎呀!你们不知道!那天我就在平津口那里买布刚好就看见了!血ji-an了三尺高!”
“就这样还是个读书人!”
惊堂木“啪——”地连拍了两声,府判厉声道:“肃静!肃静!
“按照我朝律法,着关押四年,退堂。”
令牌落在地上,弹了两下,围观的人渐渐散去,焦山缓缓从地上站起来,神情依旧木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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