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兆堂初一见他,只略略一扫,似乎并不惊讶,还是年轻人主动上前,先给李兆堂见礼:“大师兄。”
李兆堂眉心微蹙,少见的脸色不佳:“外公只派了你来?”
年轻人字句清晰,只回:“家丑不可外扬。”
李兆堂蓦地捏紧了拳头,险些当庭发作。
年轻人同姓李,叫李殿,自称是李兆堂的师弟,师父是已故的济世峰圣女李善蓉,即李兆堂的亲生母亲。
李殿八面玲珑,为人圆滑,推杯换盏间,与大他几十岁的孟凡林都能相谈甚欢。酒席近半,自然要谈起拿药方来换神草堂一众x_i,ng命的事情,李殿异常爽快,仿佛能救济世人的方子在他眼里,只是一张废纸。这正合了孟凡林的意,得了梦寐以求的药方,意味着他今后的路子将平步青云。
他酒灌得不少,臃肿的脸更显肮脏的老态,两只眼睛笑得眯起,祁重之的座位被安排在他旁边,他显然喝多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就攥住了祁重之的手,端起一杯酒,强迫着凑到他嘴边:“来来,祁公子也喝一杯!”
李兆堂忧心忡忡蹙眉,李殿一脸了然之色,但笑不语地举杯应和:“祁公子少年英才,我也敬你一杯。”
若按祁重之平时的x_i,ng情,必然不会去喝,此刻却异常爽利,抽回手来,接过满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再将杯口朝李殿及孟凡林一歪,果然涓滴未剩。
李殿哈哈笑道:“好,爽快!”
岂知祁重之接着搁下酒杯,起身告罪:“我负伤在身,不宜多饮。我是头一回来流光阁,临进门时,在院子里见了朵域外引进的兰花,想去仔细看看,就不扫几位的幸了。”
他这厢已给足了郡公的面子,孟凡林没再苛求,大方吩咐:“去吧,找个人跟着你。”
祁重之躬身:“多谢。”
他由护卫搀扶,慢慢绕过桌面朝外走,不经意抬起双目,淡淡扫过李兆堂的方位,与后者的目光接壤,各自心照不宣地微微颔首。
整个后院都被包下的好处就是清静,侍者们都自觉退到了前厅,轻易无人进来打扰。
及至到了花坛边上,祁重之无意间扭头,不知看到了什么,惊异睁目:“奇了,他怎么会来?”
护卫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注意到身旁祁重之的眼神一凝,继而就被一记手刀重重砍在了后颈上,两眼一翻,彻底昏了过去。
祁重之托住他软倒的身体,吃力架起来,扔到了茅厕边上。
他脱下自己花里胡哨的外套,里头竟是件黑色劲装,左右一看,确信四下无人,他再不是那个瘸腿的病秧子,闪身飞掠在屋舍之间,沿路从袖中洒下某种金属细末,接着掏出两块石头,两厢碰撞,擦出一线火星。
细细火苗沾到粉末,只一霎那,忽地窜起极高的火焰,随着粉末的走向蜿蜒燃烧,如一条游走奇快的火蛇,御风而行。
与此同时,雅间内还热闹非凡,李兆堂感慨道:“李某只身在外,很少能回一趟故乡,这张药方是外公亲手所写,可否在献与大人之前,再让李某看上一眼,权当睹物思人,聊以慰藉?”
孟凡林笑说:“当然可以,李先生拳拳孝心,令人感动,来人,呈给李先生。”
下人捧起装药方的盒子,送去给李兆堂,或许是思乡情切,他未等下人走近,就迫不及待站起身,主动迎了过去。
李殿冷眼旁观,直觉有些奇怪。
李兆堂的手刚沾到药方一角,外头突然响起一声扭曲的尖叫:“啊——!着火了!”
四座人皆是一惊,李兆堂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抓起药方,迅速退到门边。
李殿霍然起身:“师兄?!”
孟凡林的酒登时被吓醒了一半,马上反应过来,猛地一拍案:“混账!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把药方抢回来!”
他话音刚落,立即意识到了不对,惊道:“祁钧呢?!快,把他给我找回来!”
两个护卫扑上来抢药方,李兆堂把纸一折,牢牢护在胸前,像只刺猬一样弓起身。
拳头即将要落到身上,李殿一个箭步冲近前,握住了其中一个护卫的拳头,任另一个实打实捶在了身上。他闷哼一声,朝李兆堂吼:“你是要拉整个济世峰陪葬吗?!”
李兆堂匆匆把药方塞进怀里,对师弟为他挡拳头的事儿毫无波动:“你们舍我,我舍你们,很公平!”
门砰然被推开,先前被祁重之打晕的护卫灰头土脸地爬进来:“大人,祁公子跑了!”
李兆堂狠一咬牙,以头撞开本就站不稳的护卫,跌跌撞撞冲出了门外!
孟凡林暴怒:“抓住他!”
李殿眼睁睁看着师兄弃他而去,眼眶逼成了赤红,回身死死合抱住一个护卫的腰,以微薄之力牵扯住了他追赶李兆堂的脚步。
但也仅此而已,孟凡林带来的护卫,少说得有十来个。
李殿太失策了,将济世峰的人都隔在了外头,因为他绝没料到,李兆堂胆子大到居然敢想出这等计划——是要连他的命也赔在里面!
倘若今日来的是老峰主呢?!
李兆堂不会武功,跑到半路便被摁在了地上,眼见药方要被抢走,从天而降一人,飞身两脚,将压着他的护卫凌空踹翻了出去!
李兆堂惊喜:“祁公子!”
祁重之赤手空拳,与护卫们打在了一起,抽空厉喝:“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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