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丽丝,拜托。不要——”
“我们试了什么?”我说,“什么?”
“所有。”他说,“全部。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样子。”他看起来不太舒服。他的目光飞快地左右游移,仿佛预料到会挨上一拳头却不知道袭击会来自什么方向。我可以放过这个问题,可是我没有。
“什么样的尝试,本?我要知道。到底是什么?”
他没有说话。
“告诉我!”
他抬起了头,使劲咽了口唾沫。他看上去一副吓坏了的模样,满脸通红,眼睛睁得很大。“你昏迷了。”他说,“所有人都以为你会死。但我不认为。我知道你很坚强,你会挺过去的,我知道你会好起来。接着有一天医院打电话给我,说你醒过来了。他们觉得是一个奇迹,但我知道不是。这是你——我的克丽丝回到了我身边。当时你很茫然、困惑。你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记不起那场事故,但你还认得我和你的母亲,虽然你并不清楚我们是谁。他们说不用担心,这样重大的车祸后暂时丧失记忆是很正常的,这种情况会过去的。可是后来——”他耸耸肩,低头看着手里的餐巾。有一会儿我以为他不会继续讲下去了。
“然后呢?”
“嗯,你的情况似乎越来越糟。有一天我去医院,你一点儿也不知道我是谁,你把我当成了医生。然后你也忘了自己是谁,你想不起你的名字、你是哪一年出生的,忘了所有事情。他们发现你还已经不再形成新的记忆了。他们做了些测试和扫描,能做的全做了,但没有什么用。他们说你的事故造成了记忆丧失,而且是永久性的,无法治愈,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没有做?”
“没有。他们说要么你的记忆会恢复,要么不会,丧失记忆的时间越久,恢复的希望就越小。他们告诉我我能做的就是确保照顾好你,而这正是我一直努力在做的。”他握着我的两只手,抚摸着我的手指,轻轻摸着硬邦邦的婚戒。
他俯身挨过来,头靠到离我只有几英寸远的地方。“我爱你。”他低声说,可是我无法回答。我们几乎沉默着吃完了这一餐。我能感觉到心里涌上了一种怨恨,一种愤怒。他似乎固执地认为没有人能治好我,态度非常坚决。突然间我不想再告诉他我的日志,还有纳什医生。我想至少再多保留一会儿我的秘密,只有这件东西我可以宣称是自己的。
*****
我们回到家里。本给自己泡了咖啡,我去了洗手间。在洗手间里我尽可能地记下了今天的经过,然后脱下衣服、卸了妆。我穿上了睡袍。一天又快要过去了。不久我会睡着,我的大脑将开始删除一切,明天我将再次经历这一切。
我意识到我没有什么野心。我不能有野心。我想要的不过是正常人的生活,像其他人一样活着,一点一点地累积着经历,每一天塑造着未来。我想成长,想学习,从各种经历中学习。在洗手间的时候,我想到了我的晚年。我试着想象它会是什么样。到七老八十的时候,我还会每天醒来觉得自己的人生刚刚起步吗?我会醒来完全意识不到身上已是一把老骨头,关节又僵又硬吗?我无法想象当发现一生已经临近尾声、却空空如也的时候,我要怎么应对。没有记忆的宝库,没有宝贵的经历,没有日渐累积的智慧传给后人。如果不是一幕幕记忆的累积,那我们是什么?当我照镜子却看见镜中是我奶奶的身影,会有什么感觉?我不知道,可是现在我不能让自己去想这些。
我听到本进了卧室。我意识到我没有办法把日志放回衣柜了,只好把它放在浴缸旁边的凳子上,藏在我的脏衣服下面。我想待会儿再放回去,只要他一睡着。我关了灯走进卧室。
本坐在床上,看着我。我没有说话,钻到被窝躺到他旁边。我发现他光着身子。“我爱你,克丽丝。”他说,开始吻我,脖子,脸颊,嘴唇。他的呼吸灼热,像蒜一样辛辣。我不想让他吻我,但也没有推开他。是我自找的,我想。我穿上了那件蠢得要命的裙子,化了妆涂了香水,在出门之前让他吻我。
我转身面对着他,而且——尽管我并不情愿——吻了他。我试着想象我们两人刚刚一起买下一栋房屋,一路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向卧室走去,还没有做的午饭碰也没碰放在厨房里。我告诉自己那时我一定是爱他的——不然我为什么会嫁给他?因此现在我没有理由不爱他。我告诉自己现在我做的是重要的事,是在表示爱和感激。他的手抚摸到我的前胸时我没有阻止,而是告诉自己这是自然而然的,是正常的。当他的手滑到我的两腿之间、盖住我的耻骨时我也没有拦住他。只不过我知道,在这以后,在过了很久以后,我开始轻轻地发出呻吟声,却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那绝对不是愉悦,而是恐惧,是因为我闭上眼睛时看见的东西。
我在一个宾馆房间里,跟傍晚出门前梳妆打扮时见到的是同一间房。我看见了蜡烛,香槟,鲜花。我听见了敲门声,看见自己放下了手里的玻璃杯,站起来打开门。我感到兴奋、期待,空气里满是希望。xing爱和补救。我伸出手握住门把手,又冷又硬。我深吸了一口气。事情总算好起来了。
接着出现了一个空洞。我的回忆里有一段空白。门旋转着向我打开,可是我看不到门后是谁。而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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