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纵自嘲一笑,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那是我从前愚笨,不知人间有此等乐趣。"
"那是那是,芳草处处,又何必吊在一棵树上……"
言语间,一个身着白色云纹长袍的少年从屏风后出来,缓缓走到秦纵前面,拦下他倒酒的手:
"爷,让我来吧。"
秦纵顺着他洁白的手一路看上去,少年眉眼j-i,ng致,眼角微微上挑,端是一副韶颜稚齿的好相貌。他的皮肤光洁,犹如上等的羊脂玉,又似是洁白的牛r-u。
柳璋一眼扫去,心底一惊。
他竟然……竟然长得和谢春飞有三分相似!
这些春楼欢阁的酒,从来都是浓烈无比,这样可以起到助兴的妙用。秦纵埋头喝了不少,此刻已经是带着七八分的醉意。他抬头望着这个少年,一片柔光里,似乎看到了许多年前的春飞哥哥。
那个不会骗他的哥哥。
"过来。"
秦纵的嗓音有些沙哑,眼神也有些迷离了。他一手撑着下颚,另一只手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与此同时,秦府里,却完全是另一番惨淡光景。
谢春飞站在书房门口,厉声质问云瑛:"云瑛,你告诉我,他到底去哪了?"
云瑛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她作为秦纵的大丫鬟,伺候秦纵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般为难过。
谢春飞看了她一会儿,放软了声音,近乎哀求:"云瑛,你跟我说实话……秦纵到底去了哪里?"
"夫人……老爷……老爷他去了玉露秋。"
谢春飞脚下一个趔趄,手里提着的食盒摔落在地,里头做了一个下午的点心骨碌碌地滚了出来。
"玉露秋……"
谢春飞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眶却渐渐s-hi了。
他知道,那是春楼。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秦纵竟然会去青楼。
是要气气他,还是真的宁可碰风尘女子,也不愿再见见他?
谢春飞咳了两声,觉得这初夏,竟如三九天一般寒凉。
"夫人……您……"
"我没事,咳咳,"谢春飞面色惨白,勉强挤出些笑意来,"我回去歇一歇就好。"
他的目光又落在脚边散落一地的点心。
j-i,ng心制作的点心沾了灰,原本洁白的糕点变得灰扑扑的。
谢春飞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在尘埃中,滚了一遭又一遭。
【十】
谢春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几乎是强迫自己睡觉。
睡吧。
谢春飞对自己说。
睡了就想不起这些了。
也许……睡一觉起来,这些也许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可是偏偏,在梦里,秦纵都不肯放过他。
十八岁的秦纵,身量已经超过了谢春飞,只是人却还是个孩子,整日黏的要紧。
有时候秦纵来了落霞谷,就会帮着谢春飞熬药,他年纪不大,但是这些事情做的利索,倒不像是大府里出来的公子。
秦纵听了,笑着问他:“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子的?”
“唔……十指不沾阳春水吧。”
“十指不沾阳春水,还怎么照顾哥哥,”秦纵少年的嗓音里带着一种坚定的执着,沉甸甸的,“我可要陪着哥哥走一辈子,好好照顾你。”
“一辈子……”谢春飞低声喃喃,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难过,“秦纵,没人一定能陪着另一个人,一辈子……一辈子的承诺,太久了。”
一辈子里的变数太多,更何况,谢春飞对未来的日子也没有什么期待,不过是捱一天算一天罢了。
他那时候是对的,是清醒的……只是后来,却还是被情爱蒙蔽双眼,嫁给了秦纵。
其实……哪有一辈子。
谢春飞蓦然惊醒,冷汗已经将他的单衣浸透。他半支起身子,轻轻喘了几口气。
这时候,厢房的门突然被撞开。
谢春飞循声望去,见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框边。
“秦纵……?”
那人影朝床边走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酒气,还有一股酒气都掩不住的陌生的香气。
那是一种热销的香膏的气味,芙蓉花混着西域来的香料,散着一种极其魅惑的香气,且留香十分持久。
这种香膏,可并非是所有人都用得起……但玉露秋里的头牌,却几乎会花大把价钱采购,几乎人手一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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