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脏好像不跳了,但是心电监护仪告诉龚小亮,这座山还有气,只是在沉睡。沉在很深很深的深渊里。
龚小亮扒着床沿紧紧盯着言老先生左面的胸膛,好一阵,那地方终于轻微地搏动了下。龚小亮站起来,用抹布抹了抹监护仪的显示屏。他把整个显示仪都擦了一遍,抹到机器后面时,他的动作放缓了,擦得格外小心。那里有太多电线和接口了。
床头柜上有个花瓶,里面放的是一束假向日葵,花瓣上沾了许多尘。龚小亮把这束假花拿进了厕所冲洗。他捧着向日葵出来时,戴明月站在了门口,看着他,敲了敲打开的房门。
龚小亮说:“这么快?”
“路况好。”戴明月往里一瞅,“不是养老院吗,怎么像临终关怀。”
“心跳和血压都还正常。”龚小亮说,“他只是在睡觉。”
他把花瓶放回了床头柜,比着从窗外s,he进来的阳光,调了下位置,好让更多的阳光晒到s-hi漉漉的布花瓣。
戴明月走了进来,龚小亮忙说:“脱鞋。”
戴明月退到了门口,龚小亮拿起抹布去擦戴明月踩出来的脏脚印,说着:“这间打扫完了。”
戴明月在门口脱了鞋,双手c-h-a在大衣口袋里又走了进来,径直去到了言老先生的床边。他低头看着言老先生,低声说着:“我又不是来做清洁工的。”
龚小亮跪着擦地,连缝隙里的一点污垢都不放过,他问道:“那你来干吗?”
戴明月没说话。龚小亮抬头看去,戴明月正伸手去碰言老先生的手。他的手心缓缓地落在了言老先生的手背上。
龚小亮问:“你认识他?”
戴明月侧过脸,朝他笑了笑,忽然俯下身,冲着言老先生大叫了声。龚小亮吓了一跳,往门口一张,起身拉开了戴明月,推着他往外去:“不然你去菜地里帮帮忙吧。”
戴明月笑着在门口穿鞋,低着头说:“别人摸他没感觉,别人吓他也没反应,真可怕。”
龚小亮在脸盆里洗抹布,又说:“还是你去一楼娱乐室唱唱歌。”
戴明月穿好了鞋,一看他:“你呢?”
“还有一间。”说着,龚小亮去厕所洗了脸盆,绞干了抹布,到了走廊上,关上了言老先生的房门。戴明月还没走,就站在门边看他,冲他一抬下巴,说:“你的司机师傅来了。”
龚小亮往楼道口望去,一身泥巴的朴智勇大步流星朝他们走了过来,到了两人跟前,他一拍戴明月,热络道:“我就说看到个眼熟的人影!哈哈真是您啊老师。”
“戴老师。”戴明月说,露出和气的笑容,也热络地和朴智勇握手。朴智勇抓着他的手上下摇晃:“您大老远赶过来,这儿有您认识的人?”
戴明月说:“505的言老先生,以前是我师范的老师。”
朴智勇点着头道:“哦哦,言老先生啊!是听说他以前是大学老师!”
戴明月点头附和:“以前很j-i,ng神的一个人,退休了还被返聘回去,去年还在学校给学生上课。”
“上了年纪是这样的。”朴智勇说,尾音一重,不无惋惜。
戴明月跟着叹息,张了张嘴,似是太过伤心,最终是欲言又止了。朴智勇忙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戴老师别难过了。”
龚小亮问了声:“您找我?”
朴智勇看向他,一笑:“瞧我!就是来找你的!刚才老崔给我电话,说下个月正好有个位置,学费给你减到三千,你看怎么样?”
戴明月c-h-a了句:“学车啊?”
龚小亮低下了头,转着手里的脸盆,说:“我再考虑考虑您看成吗?”
戴明月说:“上次你不是和我说不想学了吗?”
朴智勇一惊:“不学了?还是学费的事?”
戴明月抹抹眼角,换上了温和的笑脸:“年轻人都是一阵一阵的,没个准。”
朴智勇挤着眼睛打量龚小亮:“真不学了?那我回个电话给老崔,你可想清楚了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龚小亮吞了吞唾沫,支支吾吾地说:“真不好意思了……”
他偷偷瞄戴明月,戴明月站在505门前,一束光透过那门上的四方形玻璃窗格落在他身上,他的脸是明亮的,身上却是暗的,他踩着地上的影子,微笑着。
朴智勇背朝向他们,掏出了手机打电话,龚小亮抱歉极了,走到他身边和他说:“真是对不住您和崔师傅了,是我没想好就和您提了,我的错,我的错。”
朴智勇大方地一摆手:“没事儿,不学就不学,没事儿!”
这当口,不远处安全出口的门被人推开了,秦阿姨一路小跑着,挥舞着手臂狂呼:“小亮啊!走走,跟我走!”她抓了龚小亮就跑,嘴里念叨着,“老吴!老吴!”
朴智勇一听,挂了电话,跟着跑了起来。
三人一口气下到三楼,跑进了老吴住的套间,只见老吴的床边挤满了护工,两个女人龇牙咧嘴抓着他的右手,还要去够他手里抓着的什么,一个男的摁住他的肩膀,上半身赖在老吴床上,下身悬空,脚上两只鞋子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还有个男的抱住了老吴的拐杖,不知所措地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床的人。而老吴倒在床上,挣扎着把右手举得更高,头颅也跟着高高昂起,一脖子的青筋仿佛随时都要迸裂,一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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