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色令智昏的当口,旁桌客人三三两两的扯起了闲篇,萧祈本不想在意谢濯之外的人,他正准备凑过去贴着谢濯圆鼓鼓的腮边偷个香,可那些人说得话实在太过难听,三两句入耳,他就立刻变了脸色。
“这谢府啊,算是荒了,我昨天还瞧见,真是可惜。”
“那有什么的,谢大人早就住进宫城里头了,哪还在乎一个宅子。”
“也是,你说,当年东宫那么拉拢都没用。谁能想到啊,人家早就有打算了。”
“要么说你傻呢,咱这位新帝,可跟前头的不一样,也就打仗是个好手,旁得不都得让别人说了算。”
隔着两张桌子,三个茶客正聊得起劲,背对着萧祈的那人y-in阳怪气的摆了摆手,挤眉弄眼的给谢濯按了个狼子野心的罪责。
这样的话萧祈不是第一次听见,也绝不是最后一次听见。
他武人性子,不愿因为区区言辞就对臣民施以重罚,而为他辅政的几位老臣也都建议他开放言路,以便下情上达。
前些时日他更是恢复了祖上的规矩,为那些热衷于朝局的文人政客在城东重新开设了随意谈及家国事的书馆,每日的言论都有专人整理,呈上来供他翻阅。
他毕竟是萧氏血脉,又有力挽狂澜的战功在身,在这一场权力更迭中,旁人怎么评述他都没有意义,于是沦为众矢之的只能是谢濯。
有太多人告诉他谢濯是居心叵测,也有太多人说谢濯当年装作两袖清风不与前太子同流合污只是为了谋权篡位,就为了换得如今摄政掌权的大好前景。
萧祈甚至都没有争辩的余地,因为他的确是将谢濯看得太重了,他越是将谢濯掠进宫里护到身边,天下人就越认为谢濯是行事不端惑乱君上。
“不过啊,我瞧着谢大人那身段面相,我要是当今圣上,我也认栽——”
茶楼里一共就那么几桌客人,那三个茶客大概是喝多了出来醒酒,结果几盏茶汤下肚,嘴上反倒彻底没了把门的。
一提这个话头,三人哄笑成一团,萧祈脸色铁青,生生捏碎了手里的茶盏,旁得闲言碎语他能为了大局忍下,但唯独这种话,他绝不可能忍得了。
几缕血丝混着热茶淌去桌上,萧祈双手紧攥成拳,粗硬的指骨隐隐泛白,他离那张桌子不过五六步,只需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能让那三个人再也说不出话来。
“都吃完了,这包子真的很好吃,我们再去买一个吧。”
执笔的手和执刀的手是截然不同的,谢濯的手温热细软,白白净净的指腹嫩到能包子烫红一小块。
温凉的掌心同样柔软,萧祈怔怔的低下头去,眼见着谢濯一点点掰开了他的右手。
些许血水在他们掌中化开,谢濯低敛眉目,一边努力咽下卡在嘴里的东西,一边颔首去吻萧祈的伤口,那浅浅几缕水红染在他唇瓣上,像极了女孩家惯用的艳色脂粉。
萧祈是被谢濯拽出茶楼的。
冬日运河结冻,岸边没什么行人,萧祈甩开桎梏一言不发的走在前头,谢濯久在病里,体力难支,只是顶着风走上一会,他便腿脚发软,跟都跟不上。
“阿祈……”
谢濯跟了一会就落在了后头,他弯下腰去拄着膝盖低低唤了一声,又气喘吁吁的咳出了连串的浊气。
他们为这种事起过很多次争执了,他当然知道萧祈全心全意的待他,可眼下还远远不到时候,萧祈这个皇位只是刚刚坐稳,太多事情不能急于一时。
凉风争先恐后的呛进肺里,谢濯咳得眼前发黑,他强打起j-i,ng神和缓开口,低眉顺目的模样像是讨好,也像是服软。
“阿祈,我们不是说过吗,现下还不能,咳——咳!你,你刚继位,不能……”
谢濯声音低哑,被风一吹就几乎碎了。
萧祈虽听得不真切,也能猜到谢濯在说什么,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遍了,可每次都会剜得他心口发疼。
“够了,别说了。”
萧祈脚下一顿,无从发泄的情绪死死卡在了狭窄的喉头,他将十指攥得噼啪作响,本该止住血的伤口又渗出了血迹。
谢濯平日很少叫他一声“阿祈”,从他离开皇城的那一刻,他就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跟在谢濯身后的阿祈了。
飘了雪的夜幕中圆月未升,萧祈硬撑着不肯回神,他牙关紧咬,凸显的咬筋亘在他腮边,看着又滑稽又可怜。
“我根本就不想,我他妈根本就不想当这个狗屁皇帝!”
为质也好,争储也好,夺位也好,这一切的一切,没有哪一步是他自己选的。
他的父兄要他死在异乡做孤魂野鬼,他的将士要他扛起长刀挑起战旗,他的百姓要他斩杀贼寇守护国土。
——而他的谢濯,则和所有人一样要他做个清廉圣明的好皇帝。
没有人管他愿不愿意,也没有人在乎他究竟想要什么。他是萧氏一族的血脉,所以他就必须被推上台前,去做一个连枕边人都护不了的窝囊皇帝。
“……我知道。”
萧祈的身影几乎被夜色吞噬不见了,几步之遥的距离,谢濯没再贸然向前,他颤着肩颈哑声开口,凝在眼尾的泪痣殷红如血。
“我知道的。”
同样一句话,谢濯喃喃的说了两遍,他极力勾起唇角,试图露出一个伤感又无奈的苦笑,可他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他想起年岁尚小的萧祈坐在他膝上挥舞着r_ou_呼呼的小手,兴高采烈的告诉他只要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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