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早就该死了。”
杨素沉着浑浊眼泪的眼睛犹如一潭未曾流动的深湖,在听到这句话的当下竟生出了波澜,仿佛看见了终极恐惧和情理之中的绝望。
她想要张开嘴说话,她想跟祁因说最后一句话,可沉积了太多的痰阻断她和这个世界的交流。
胸口费劲地起伏着,每次呼吸都用尽了全力,杨素的身躯是破烂不堪四处破洞的风箱,无论怎么抽拉都只有最稀薄而无意义的空气声。
张大的嘴里发黄的牙齿中还留着食物的残渣,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里脱落。
她从来没流过这么多眼泪,祁因站在她绝对够不着的地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情绪崩溃。
杨素在咆哮,杨素在对她无声地咆哮着,用尽最后一丝痛苦的生命。
杨素死了。
在祁因回来之后很快就死了。
保姆说她一直坚持着大概就是为了能见女儿最后一面,现在见到了也算得偿所愿。
祁因没有为她举办任何的追悼会,连灵堂也没有摆,直接送去火化。
杨素生平没有朋友也早也没了家人,祁因独自站在火葬场外的小窗口前等待她的骨灰。
火化机轰隆隆地运作着,祁因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和当初她爸爸被火化时闻到的一模一样。
小窗口边上有两个供亲人放遗像、摆花圈和烧纸钱的水泥台。
右边的水泥台上摆的照片是一位风华正茂的年轻姑娘,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岁,一头蓬松的卷发似乎被风吹起,意气风发地笑着。
遗像前的香c-h-a得满当当,香灰在台面上落了一层又一层。
再外面一圈是各种新鲜的水果和几本并不新的书,数十名亲人朋友嚎啕大哭,情难自禁,两排花圈几乎要挤不下,堆到了杨素这边来。
杨素一张黑白照片孤零零地放在左边的水泥台上,耷拉着的脸一半被别人的花圈挡住了。
三炷香,单薄的青烟,完全不受旁边巨大的哭声打扰,兀自升空。
小窗户打开了,递出一个白色的骨灰盒。
祁因上前,看见里面盛着发黄的残渣,最上面盖着一片小小的头盖骨,工作人员将骨灰盒盖上,递给她。
祁因捧着骨灰盒,夹着遗像,独自一人往山上走,远离喧闹的悲痛。
来到祁先军的墓前,墓碑上被遮盖多年早就刻好的名字被揭开,“显妣杨素”四个字简简单单,清清楚楚。
工作人员将墓碑下右侧放骨灰盒的盖子开启,等着祁因把骨灰盒放进去,再用水泥砌好封上。
工作人员走了,祁因随意打扫着墓碑四周的灰土,用水一冲完事。
她打扫完时又听到了热闹的哭声慢慢从山下传来,刚才那一家也来了。
姑娘的墓在更上方,视野更好更宽敞的地方。
蓝天白云之间,浩浩荡荡的送行队伍一字排开站在正上方,把一整排的墓碑全部挡住。
燃烧殆尽的纸灰被风吹向天空,祁因望着空中密密麻麻的黑色灰烬心想,她死的时候会有谁来送别她。
带着一身的烟灰气回到家,看见表姑和表姑父站在她家楼下似乎已经等待多时,祁因眼皮都没抬就往上走。
“这块要拆迁建新楼了你知道吗?”表姑跟在她身后说,“厂里很多人拆不起,还留在这里的全都是穷得叮当响的,拆了也没钱补面积,更不要说装修,全都赖在这里变成钉子户,拖别人后腿!祁因,这么多年了你爸妈都死了,你霸占着房子有什么用?看你出去打工大半年也没赚回来什么钱吧,到最后也是老死在这儿的命。
还不如把房子过户给我们,我们给你钱,你有了钱干什么不行?不然连个嫁妆都没有,谁娶你?祁因!祁因!你听到没有!“表姑对着她上楼的背影大喊,”狼心狗肺的小兔崽子!当初98年发大水的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接你去我家白吃白喝,半点感恩都不会?!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表姑在楼下骂了一下午,祁因把杨素的所有生活用品都裹到旧床单里,系成一个大包袱,丢了。
快要入冬的时候王昱童通过了试用期,她请爸妈、马悠然和她男朋友一块儿去吃了顿烤鸭。
大家其乐融融地聊了一晚上,吃完饭爸妈先回去了,马悠然叫了一堆朋友来继续第二趴,一块儿去麦乐迪唱歌通宵。
仇秀珍回家前还在愁,这孩子病刚好点怎么又开始疯。
王建国觉得挺好,孩子想玩儿了说明心情好,上周一起去找罗医生的时候人家罗医生不是也说了吗,小童没什么问题了,算是度过了艰难期,往后记得多和孩子聊聊天,及时跟进孩子的心理状况就好。
2008年那会儿王昱童和马悠然还是年轻人,唱歌通宵家常便饭,唱完了迎着朝阳睡觉,睡醒了还是条好汉。
小禾她们也来了,带了一帮朋友霸占着麦大吼,“十年”这歌点了一次又一次,谁都要自个儿唱一遍,有人要跟着唱还不乐意。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走过渐渐熟悉的街头。
十年之后,我们是朋友,还可以问候,只是那种温柔,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以前马悠然听这歌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可今天那帮孙子没玩没了地唱,歌词循环不停,她越听越不对味,暗搓搓地看王昱童,见王昱童靠在那儿盯着屏幕发呆,这可让她坐不住了,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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