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日忙得脚不沾地,商离行已然很少跟谢留尘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了。眼下他站在门外,趁着廊下灯火,看着谢留尘翻阅书籍的身影。一想到自己不在家中,这人会乖乖待在自己院中,等自己回来,这种感觉就像在家中藏了一个稀世珍宝,谁也看不得,谁也碰不得。他心中一软,轻轻走进书房,将桌案上烛心剪短了些,柔声道:“夜晚就别看书了,伤眼睛。”
谢留尘可有可无应了声:“嗯,等把这卷翻完。”
烛火不时跃动,连带着两人身影变得影影绰绰。昏黄烛光旁,商离行痴痴凝视他秀美侧脸,不由出声:“谢师弟——”
谢留尘目光梭巡在纸张上,随口应道:“怎么了?”
商离行一时反倒说不出口了,今夜情形实在过于静谧美好。欲言又止,终是悻悻几句道:“没什么,早些休息吧。”说着走出书房,心中思索道:“不宜c,ao之过急,还是等把剑铸炼好了再说吧。”
翌日在前厅收到后山铸造师传讯,道是门主所委托铸造之剑已近铸炼完成。商离行心中大定,打算前往观视一番。在处理了一应俗务之后,踏上前往后山的路途。
走至中途,穿过一片低矮丛林,忽听一道女子声音响起:“你说你喜欢我?”
商离行听出是白萱声音,心中咦了一声,足步一缓,又听另一道男子声音结结巴巴道:“是是是,我,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从很早前就开始了……”正是何所悟的声音。
白萱声音紧接着响起:“你莫不是在说玩笑吧?你说你很早前就喜欢我了,可我却从未感受到你对我的喜欢。”
何所悟支支吾吾道:“真,真的,我没,没骗你……”虽未目睹何所悟脸上神情,商离行亦能料到他此刻定是已满脸红霞了。心道这人拖了几百年,拖到现在,终于敢表白了。
白萱步步紧逼:“你说你喜欢我,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跑?”
何所悟说话更加语无伦次:“我,我不敢,我怕你生气,怕你不理我,更怕你不接受。”
白萱斩钉截铁道:“我不信,你定是在拿我开玩笑。”
何所悟本是吞吞吐吐说着话,一听白萱话中竟有质疑之意,他炽烈了几百年的一颗真心,哪容如此渺视。当即鼓起勇气道:“我见不到你时我会失落、会想念,有满腔的话想对你说,告诉你我有多想念你……可是真正见到你时,我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想着话说多了你会不会讨厌我,话少了你会不会嫌我闷……这难道,难道还不算喜欢吗?”
商离行顿觉眼前云消雾散,乍然天光破云、柳暗花明,心道:“确实如此。患得患失,见不到人时会想念,等见到人了又不敢说话,这就是喜欢了。”
那边静了半晌,商离行只能听得两道浑浊的气息声,一道粗重如喘,正是说到激动的何所悟;另一道急促难抑,显然也是心潮澎湃。
白萱的声音也变得支吾起来了:“可是……怎么会呢?我们认识都几百年了……这太突然了……我,我还是不信……”
何所悟已然将话说开,便不管不顾,将满心的情愫尽皆倾诉:“我每次出去都会给你带新鲜药草回来,我知道你喜欢药谷里种植的药草,我一有空就去帮你摘,我每天都去药庐里看你料理花草直到你出门,我一看你对其他男修露出笑容我心里就嫉妒得快要发疯——”
“够——够了!别再说了!”白萱羞得已是不敢再听了,急忙喝止他:“我信,我信了!”
商离行听得心中亦是波澜万丈,茅塞顿开,便好似当头一喝般醒悟过来:“是了是了,我若不是真心喜欢于他,又怎会如此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呢?我一见他心里就快意得很,只想着怎么讨他欢心,这也是喜欢了罢。”
何所悟冷静下来,喘着粗气道:“这么多年了,我已经忍不了了,忍到现在才跟你说,你,你怎么想?”
白萱又羞又惊道:“我……我还敢怎么想!”
半晌无言。
商离行怔怔然站在原地,四肢无觉,七窍失感,只一颗心噗噗噗剧烈跳动着:“我有满腹的柔情,无限的真心,却总在笑他不敢踏出那一步,其实我自己又何尝不是畏手畏脚、思前想后呢?先前犹豫不决,无非是怕捅破了这层纸,可是情之所至,又是怎么能压抑的了的呢?”念及自己昔日在千重影壁开解何所悟,如今却是反过来经何所悟点醒,才明白深陷情网不能自拔的道理,又是无奈苦笑。
那边安静到现在仍未有所声响,商离行深感偷听他人讲话实为不雅,又孤零零走远几步,继续往后山赶去。路上不时唏嘘道:“枉我商离行活了三百余年,却是生平初尝情爱滋味,不料原来竟是如此甜蜜。”走到丛林尽头,又听两道声音在低声交谈,心道今日怎么来得如此不巧,偏偏总遇上旁人在此私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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