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离行的声音自身前微渺传来:“想及那年我只有十六岁,无亲无故,孤身只影,因缘巧合之下踏入修途,借着几本破烂法决,磕磕碰碰学会引气入体,学会阵法,那时哪有什么修为,哪有什么地位,就如这野生野长的杂草一般——”
回头一望,那人正玩得乐不可支呢。商离行无奈至极,掸了他额上一下,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又转头接道:“我少年之时其实比你还爱玩,游荡四陆,剑走天下,哪里有祸乱便去哪里平乱,哪里有奇阵异境便去哪里探访。”
谢留尘遭他一掸,认真听了一会儿,问道:“你就是这样认识他们八个人的吗?”
“没错,那年凤临川上正值桃花时节,我们躬逢其盛,谈天论地,一时引为知己,酒兴上头,遂结为金兰。后来魔族攻打南岭,战火连天,万民遭殃。我们几人有共同志向,实不愿见此生灵涂炭,在无念提议下,我们决意联合南岭上的散修,对抗魔族。这片平原那时尚是一片荒地,我看中此地低缓平坦,山水相伴,又与凡尘相距甚近,可近距离感受凡人烟火气,便决定在此建立宗门。”
“选址之时,秋水门的名字也就这么定下来了。而这条长河‘波澜不惊’的特性,正印证了‘秋水无波’之门派宗旨,想来真是天意使然,冥冥中一切有了最好的安排。”
谢留尘听到这句“天意使然”,心中莫名有了触动,问道:“你信命?”
商离行却是顾左右而言他道:“还记得我那日曾与你讲过天衍宗的事情吗?”
谢留尘点点头,应道:“记得,你说天衍宗门人笃信宿命之说,三百年前全派上下六百人尽皆归降魔族,只有无念真人一人例外。”
商离行叹了一声,眺望身前如镜长河,道:“他若信时,神灵在侧;他若不信,万事皆空。但世事无常,有时又由不得去信。无念信是不信,其实早从他的选择便可窥见一二。”
谢留尘抬头,怔怔看他。
商离行很是无奈,将他拉至身前来,道:“听不懂就算了,你还不到懂这个的年纪。”又略一定神,接着方才的话题:“你知道我在云山剑宗住过一段时间,那是我少年之时的事了。那时我与清阳掌门在凡间相识,结成忘年之交,他传授我诸多剑术剑招,也意欲收我为徒。是我不甘于道,婉拒了他的一番苦心,掌门不仅不计我的‘背义负恩’,反倒为秋水门的成立鼎力相助。如此算来,他应与我是一路人。”
谢留尘对这句“他却不计我的‘背义负恩’”实是不以为然,也知道商离行与清阳掌门关系甚好,随口问道:“为什么要拒绝?那样你不就成了云山剑宗的大弟子了?”
“是啊,现在倒是后悔了。”商离行故作失落之态,唉了一声道:“当年如接受了掌门的邀请,入了云山剑宗当弟子,想必还能看着你长大,日夜与你一起练剑。”
谢留尘撇撇嘴,心道谁要跟你一起练剑?哼唧道:“我是不下磊落峰的,你可见不到我。”
商离行笑着说道:“我可管你见不见我,反正我势必是要天天缠着你的。”话才脱口,又想到若能亲眼见到眼前人由小小的一个小童子,长成芝兰玉树的青年,该是多美妙的一件事。
想了一阵,突然失声笑道:“要是能见到小时候的你就好了。”
谢留尘望着河边草木,哦了一声,没理会他。
暖风熏人,带来空中阵阵袭人的花香味,混杂着河边s-hi润的泥土气息,与磊落峰高山之巅相比,确实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谢留尘深深闭眼,陶醉此时。商离行含笑望他,也觉得自己有些醉意了。
有顷,谢留尘陡一睁眼,眼中清明一片,对商离行道:“你说秋水门是你们‘凤临九子’一起创建的,但主事者只有你一个。你死了,秋水门不就散了?”
商离行笑骂道:“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盼着我死是吧?”
谢留尘垂下头:“你就说会不会。”
商离行倒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并给出了确切答案:“那倒不会,为了南岭大陆的安定,哪怕我真遭遇不测了,不消多作交待,何所悟他们也必然不会公布我的死讯。”又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眯眯道:“放心,为了不让我的谢师弟守寡,我不会就这么死的。”
谢留尘没料到他竟当面说出这等轻佻之言,愕了一下,面无表情将他的手拍开,自去草地一旁看风景了。
正这时,三两名散修打闹着走过来,当先一人边走边回头,渐渐靠近商离行这边。后面走着之人望到这边,忙扯了前方人的袖角。那人很快发现草地上的商离行,几人停下来,纷纷行礼。
商离行负手站立,淡然点点头:“不用顾及我,你们玩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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