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留尘便道:“好。”
纪清说罢又望向前头天一阁弟子那边,谢留尘心生好奇,问道:“有那么好看吗?”
纪清道:“你不觉得他很有趣吗?”
谢留尘不懂他指的是曲空青还是程辛然,只好摇头,纪清便解释道:“我之前只听门人说过天一阁老阁主有一个行事无端的儿子,向来无法无天得紧,还以为是个什么混世魔王的样子,没想到原来是这么可爱……”
谢留尘很难想象会有人用“可爱”这个词去形容一个醉醺醺的酒鬼。
纪清见他面无表情,误以为他心生不耐,急忙道:“谢道友莫要笑话我,我确实见识不深,总觉得世间千百人有千百态,个个皆有其可怜可爱之处……像这位曲道友,虽然表面乖张放肆,但是着实是个性情中人。他一定,走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人,才能炼就这样率性不羁的真性情……”
谢留尘听了这话,心道:“没想到这纪道友平日里安安静静的,原来心思这般细腻敏感,竟比女子更胜几分,怪不得能注意到别人注意不到的细节。”但他曾因见识浅薄而闹过笑话,实在不忍听别人在他面前自称“见识不深”,于是反口一问,“纪道友为何要说自己‘见识不深’?”
纪清柔柔一笑,眼里有了几分说不清的落寞:“我,我向来怕生,平日里很少出门,也不太敢跟陌生人打交道,向来只在门中协助门主处理俗务。这次出门是祁欢他临时有事,我才替了他来。”
“祁欢是?”谢留尘觉得这个名字听上去竟有几分耳熟。
纪清道:“祁欢啊,是我们九子中年龄最小的一个,爱玩爱闹,也好相处……”
谢留尘这才想起,原来他曾在凤临川石碑上见过“凤临九子”的名号,上面也有“祁欢”二字,怨不得会觉得如此耳熟。
纪清继续道:“若是他来,跟你们应该会相处得比较好。不像我这么木讷,又这么怕羞,只会给大家拖后腿……”他说到这里,不知怎么地,竟微微涨红了脸。
谢留尘道:“纪道友太谦虚了,你这几日来的所作所为,无论是缓和弟子关系,还是处理门人给养,都做得很好,弟子们都看在眼里,实在没有比你做得更好的了。”
纪清略带羞涩道:“我哪有你说得那么好,我,我胆子又小,又不爱出门……”
“纪道友实在过于束缚自我了,须知修行的意义本就在于见天地广阔、见自身渺小……”谢留尘说到这里,突然面露茫然,呓语般自言自语:“纪道友方才也言‘世间千百人有千百态’,若只是作为旁人旁观,又能体味其中滋味几番?若将大好年华困于斗室之中,那又该是何等遗憾?所谓‘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我想商门主既然将你带来,就必然有他的道理。”
他说着说着,恍然想起自己这多年来也是终日远离凡世、几不下山,尽将平日生涯局限于修行与练剑二事,说起来不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画地为牢”吗?
不入红尘,焉得出尘?
不历劫难,焉能顿悟?
商离行三天前的一番无心之言竟是言犹在耳。
他整个人像是痴了一般,立在当场。
纪清听了他这番话,心情似好了很多一般,只低声叹道:“这话说得真好,谢师弟真是聪慧过人,怪不得门主对你大为赞赏,他那日自断崖回来后好似十分愉悦,还常在我们面前夸你有天赋……”纪清兀自说着话,见许久后仍无人回话,转头望向身边,这才注意到谢留尘的异常,他又叹道:“聊着聊着也能入定,这究竟是什么怪物……”
离天一阁已过半数路途,各门派之人三五成群,低声交谈,一时间也无人留意到这边。
为了维护二人御剑身形,也为了护持一旁入定的谢留尘,纪清将体内真气快速运转,如此过了片刻,二人已是渐渐落到队伍后方,这时方有弟子注意到这边异常,方景林为了不让向晚宁错过聆听长老教诲的机会,于是主动请缨,凑近来问明原因。
他飞过来后很快弄明前因后果,露出恍然笑意,扶住谢留尘的肩膀,将人接到自己剑上,借以减轻纪清压力,见谢留尘一时半刻也未得清醒,便凑得更近些,兴致冲冲与纪清拉起家常来。
他一向喜欢到处打听,又兼口才出众,此时一脸神神秘秘、滔滔不绝地对着身边“见识不深”的纪清讲述各门派世家的秘辛往事,听得纪清大为咋舌。二人聊着天,不知怎么地,又把话题扯到“凤临九子”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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