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下去,恐怕撑不过半月了。”
楼云似被这话所触动,嘴角的线条僵硬了几分。
右副使张了张口,呆愣在场,脸上逐渐露出堪称惊恐的神色。
“半月后,下面那些人设了桃花酒宴吧,也不知这副身子还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魔尊淡淡道,“都在等着到时候,这位置换人吧?”
空气安静一瞬,右副使背脊一凉,“噗通”一声跪下来,脑子里努力回忆一阵,开始自我怀疑:
是他记忆错乱了吗?半月后的桃花酒宴,不是尊上您设的吗?!
虽然脑子还没想明白,但右副使直觉这问题不能问。
他顺着话劝道:“尊上别这么想!只要您按时服药,定然会好起来的!”
魔尊余光扫向一旁,楼云侧着身子,好似赌气般并未看向魔尊,但耳朵稍稍抬起,这个角度看去,就是一副努力装作没听见,偏又极力想听清楚的样子。
魔尊长眸一敛,眼尾勾起一抹稍纵即逝的柔和,如深邃沉寂的湖面,荡起一圈微小的涟漪。
他收回目光,淡淡道:“只能先用这副药吊着了,不过近日殿内事多,我时常记不起服药之事,下面人手也不够,无人提醒我。”
右副使默默把头垂下了。
可能这一个月以来,每日送上来的汤药,都是它们自己长了脚翻掉的。
魔尊又道:“你可有什么法子?”
右副使:“……”他不敢有什么法子。
站在一旁的楼云微微动了动嘴唇,眼睫颤了颤,似乎是要出声。
魔尊悬在空中的手指顿时没有落下,仿佛害怕敲击桌面的声音惊跑了什么似的,停滞在空中,好一会没有继续动作。
可那人抿了抿嘴唇后,再未作出任何反应。
如同一颗石子沉入湖心,在平静的湖面荡开一圈涟漪后,就再不见了踪影。
半晌,悬在空中的手指复又落下。
魔尊目光落在右副使身上,冷冷道:“没法子,就下去吧。”
右副使无端承受了一通寒意,背脊全是冷汗。他忙垂首谢罪,动作极快地退出去了。
殿内只剩下了两人。
四下里寂静无声,细微的风吹进来,燃起的烛火轻轻摇晃,在地上投出一片模糊的影子。
魔尊看着殿外的沉沉夜色,突然开口道:“还站这作什么,药已经送完了。”
楼云隐在袖中的手指动了动,目光盯着脚下的地面,仍旧没上移分毫。
“出去。”魔尊道。
楼云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顿了两秒,转身离开了殿内。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殿内坐着的人才迟迟收回目光。
一直放在桌上的手抬起,几秒后,面前的长桌轰然碎裂坍塌,桌上之物混着无数残木散落于地面。唯有那只碧玉小盅被一只白玉般的手端起,毫发无损。
魔尊向后倾斜,靠在了椅背上。
他微微仰头,举起手中的碧玉小盅,像是品赏什么稀世珍宝般,一点一点,细细地看着。
片刻后,仿佛找到了正确的角度,他盯着小盅某处看了半晌,闭了闭眼。
温柔而带着留恋地,吻了上去。
.
第二日。
秦心月命人收拾了书房内的一片狼藉,顺便又换了张新桌子。她望着清扫出的一堆残木,有些无语凝噎。
若不是这残木生前是她亲自命人送进去的,还真不知道这是堆什么东西。
虽说有时会遇上尊上生气,但生气成这个样子,她还从未遇到过。
也不知究竟是什么事。
秦心月脑中迅速过了一遍昨日的事,又细细捋了一遍,仍是不得其解。
正当疑惑时,抬眼看见一个人从视线里闪过,顿时心下一凛。
“那边那个,你等等。”秦心月走上前。
楼云:“……”
秦心月看了他两眼,迟疑道:“是你昨日给尊上送的汤药吧?”
“……是。”
“那尊上昨日可用了汤药?”
话音落,面前这人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好似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冲击着他的神志,欲言又止。
秦心月了然,多半汤药不是被扔出来了,就是被原封不动地送回来了。
又看了他两眼,觉得眼生,以为他刚来,没见过尊上发火,便温言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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