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父亲以前c-h-a队的地方,一个叫不上名字来的小乡村。每换一趟汽车,隋谈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一些,等到坐上最后一趟汽车的时候,映入隋谈眼帘的车窗外的是连绵不绝的山野丘陵,间或夹杂着一块一块豆腐干一样的田,只在书报电视上见过的牲畜或近或远地在田间地头出没,陌生的一切都让隋谈的脸色y-in沉得无以复加。明明是一张白净又j-i,ng致好看的小脸,却让人退避三舍,不敢和他搭话。
来接他的人是个姓耿的当地的乡民,七十多岁了,孩子夭折得早,跟老伴儿一直孤零零的两个人,在村里过得很不好。隋谈的父亲来这儿c-h-a队的时候,曾经帮老俩口猎过一个冬天的r_ou_,小的有些野兔子,最大的还有一头野猪。隋谈的父亲从小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做土枪自己就敢出去打猎,也就是这种野性子让他放弃了上海的工作,选择了下海经商。
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投机倒把”。
身处国内最前沿的城市,隋谈的父亲有着敏锐的触觉能让他知道什么东西稀缺,在黑市上好卖。他从沿海和南部、甚至是港台地区以非法的手段“进货”,然后倒到内地城市高价卖出,只要胆子够大,这几乎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但是风险很大。隋谈的父亲干这个还不到两年,就感受到来自家庭的压力。他的妻子早就不知所踪,老爹老娘又相继去世,再没有人能帮他照顾孩子了。更何况他的工作让他时不时就有被上门走访的可能性,他虽然可以全国各地到处跑,甚至躲到港台,但隋谈不行。
隋谈毕竟还只是个初中都没毕业的孩子。
于是父亲把隋谈送到了乡下,一个他能想到的最偏远、最安全的地方。
也是隋谈最不想来的地方。
他从小就和父亲不亲近。父亲在家的时间少,和他相处的时间更少,从小到大,抚养隋谈的有妈妈,有爷爷奶奶,有外公外婆,就是没有父亲。但即使跟父亲并不亲近,他也没想到在爷爷奶奶刚去世不久之后,自己就落得被父亲送进山里的悲惨命运。
他被父亲抛弃了。年幼的隋谈还无法理解父亲的处境和想法,更何况他的父亲也没让他理解。男人总是以事业为重的,教育孩子那是女人的事,他不需要向儿子解释太多。
父亲让隋谈带给耿老头的一信封的钱让耿老头觉得有些无所适从。隋谈冷淡地看着耿老头抖着手往信封里看了一眼,又吓得赶忙把信封折上,那小家子气的样子让隋谈打心眼儿里讨厌。
“收下吧。反正他也就钱多,其它什么都拿不出来。”
耿老头回应了句什么,隋谈听不懂。耿老头说话土得掉渣,十句话里隋谈只能听得懂一两句,反正他本来也就根本不想跟这些人说话,干脆就不听、不说,只搬着自己的东西住进了耿老头的土坯房里。
他就在这里开始了他认为暗无天日的新生活。
学还得上。隋谈已经十五了,还有一年就要初中毕业了,村里是有一座初中,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初三开学之后隋谈只上了两天课就几乎不去学校了,陈旧的课本上学的是他上初中之前就会了的东西,老师说话他听不懂,同学说话他也听不懂。不光是听不懂,每当那些人用看“外面来的人”的眼神看着隋谈,他就打心眼儿里觉得恶心,一分钟都不想在这个环境里待下去。
上学又怎样,不上学又怎样。隋谈自暴自弃地想,反正他的余生都要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山沟里度过了,为什么还要上学?年幼而悲愤的心一旦被恨意所笼罩,就几乎失去了正常思考的能力,那之后的隋谈几乎天天就只在没有人的山间待着,一待就是一整天,他宁愿与那些他不认识、也不会说话的草木为伴,也不愿去和那些他厌恶的人相处。
日升日落,斗转星移,没过几天,隋谈就已经麻木到不知道自己的心脏会不会跳动了。他一天说不到三句话,常常躺在一片山坡一躺就是一整天,只有一片片长着不同植物的山坡会给他带来一丝新鲜感。
不知道第几天,他走到了一片红色的山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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