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哥。”
沈惊鹤沉默了良久,还是用干涩沙哑的嗓音低声说出了这两个字。他举起已经被细心处理包扎好的左手,密密麻麻的微小疼痛在掌心间跳跃着,却根本比不上心中沉重痛苦的分毫。
沈卓轩见他终于从方才那股令自己害怕担心不已的状态中脱离,r_ou_眼可见地松了口气。他微微转过头看向窗外,不想让沈惊鹤瞧见自己眼底的几分暗色。
方才他已经向大夫打听过了,沈惊鹤之所以会出现刚才那种情况,是因为乍然之间听到这个对他几乎是难以置信的消息,惊忧过度,一时承受不住这才晕了过去。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他也不想再说出什么关于梁延的话来刺激他,也怕沈惊鹤因此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
“五哥,你告诉我……梁延,梁延到底怎么了?”
沈惊鹤见沈卓轩回避的动作和为难的神情,心中怀抱的最后一丝希望也一点一点地熄灭,化作浓重甚于墨色的亘古长夜。
沈卓轩有些犹疑地将目光转回,也不看他脸上神色,只是握拳在嘴边干咳一声,避重就轻地答道:“你先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有什么事可以等以后再慢慢……”
“五哥。”
沈惊鹤的眼神不闪不避地望向沈卓轩,被子下的手在无可抑制地发着颤,口中的声音却依旧冷静坚决得不见一丝犹豫。
“你……唉,好吧。”
沈卓轩深深叹了口气,终于像是屈服了一般,默然一瞬,斟酌着词句小心开口。
“西南那处传来军报,说是……说是梁延所率的一支先行部队在金阳城外的密林中误中瘴毒,整队人马都与外面剩下的燕云骑失去了联系。副将派人去寻,只在林子外头找到了一个中毒较轻、跌跌撞撞回来求援的士兵。他说……林子里头的情况不大好,梁延恐怕、恐怕已是生死一线,也许,也可能……”
沈卓轩吞吞吐吐地说完,几乎都不敢去看沈惊鹤的视线。他只觉得自己此刻万分残忍,每轻声道出的一个字,恐怕正如一把锋锐的刀c-h-a在面前人心上。然而他却不得不紧握着双拳,用尽最大的力气克制着自己不要在沈惊鹤面前失态,不要让他的情绪因为自己心中的焦急担忧而更为牵动。
等到好不容易说出口后,他顿了顿,面上满是不忍之色地转回头向沈惊鹤看去。这一看之下,他却是大惊失色,开口的声音竟然都微微地发着抖。
“惊鹤……你、你怎么——”
他看到沈惊鹤不发一言地躺在床上听着,面色怔怔,向来清亮无比的双眼此时却宛如星辰黯淡,更甚者……
更甚者,他还清楚地看到正有两行泪水从他苍白的脸上缓缓淌下。往日总是覆在面上的沉静此时遽然分崩离析,化为齑粉,只有从心底最深处透出的无助与痛苦几乎教人不敢直视他的双眼,仿佛瞧一眼都要被那股浓得要滴出水来的酸涩所刺伤。
“你别吓五哥……你别哭啊。”
沈卓轩有些慌乱地想要伸手替他抹去泪痕,然而手才刚刚伸出,却又骤然在空中一顿,好像担心哪怕是最轻微的触碰,都有可能将眼前这个满脸都写着痛楚的人碰碎。
“哭?我不会……”
最后一个“哭”字被沈惊鹤沉默地咽进了嘴里,张嘴的瞬间,他就已品尝到了泪液咸涩的滋味。
他用发着颤的右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心中在几乎要从头到脚漫过自己全身的疼痛之中找了一线罅隙,来容纳一瞬间升腾而起的荒诞与惊异。
……原来他也是会哭的么?
但他宁愿从来都不要知道哭的滋味。
沈惊鹤略有些茫然地侧过头去,失去焦距的视线遥遥看向窗外的远方。很奇怪,左胸明明仍然能感到一下下搏动,他却总觉得心口那处地方在一刹那缺了一整块,砭骨冷风从空洞处吹过,将他浑身的体温与呼吸都剥离掠走,只留给他一片白茫茫的孤寂和寒冷。
太苦了。
哭的滋味,实在是太苦了。
他甚至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境——为什么呢?明明一个多月前才亲自将梁延送出城外,明明他给自己的那些信件和礼物都还好好地收在房内箱中,明明他还记得梁延的薄唇在自己额头上轻轻拂过时那瞬间的心悸,明明他们还有那么多话还没来得及在耳畔轻声道来……
沈惊鹤不得不急促地张大了口,才能在那几乎要将自己逼疯了的压抑与窒息间艰难地呼吸着空气。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宛如海中随波逐流的浮木,上下浮浮沉沉,却找不到一寸可以落脚依存的地方。无法诉说的心痛和悲恸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着他的脑海,让他连自欺欺人忘记方才所发生一切的想法都只能破碎崩散,清醒而疼痛地直视眼前的现实。
“五哥……”沈惊鹤深深闭上了眼,右手紧紧攥成拳,一任指甲锋利的边缘刺进掌心,“是死是活,我都要去西南找他。”
“什么?”沈卓轩大惊失色,苦口婆心地劝道,“惊鹤,五哥知道梁延是你最好的朋友,他出事了你心中难过……但你不能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啊!连梁延都……你没有带过兵,贸然前去岂不是无异于白白送死吗?”
“不只是朋友。”
沈惊鹤沉默了一刻,低声开口,面上难掩疲惫之色。
“梁延他,不只是朋友。”
沈卓轩一顿,诧异地微微抬起眉。还没等他消化理解完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沈惊鹤却又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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