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很安静,除了那个刚刚被飞行员捣鼓好了的钟表在“哒哒”地走着以外,只能听到彼此的话语和轻微的呼吸声了。飞行员把筷子放在已经空了的碗上,推到了一边,右手支在桌子上面,托着腮帮子,瞅着王良明。“你不知道这个典故吗?”
王良明摇摇头,有点困惑,模糊想起之前在北平读书的时候,曾经有人讲过这个事情。但是因为过了很久,自己也不是很记得了。
“你…”飞行员有点诧异,他以为中国人应该都对这个很熟悉。“你有没有听说过,长生不老药的故事?”
“这个倒是知道。好像是秦始皇的传说吧?”王良明点点头,回忆起了早前读到过和学到的一些东西。也就才两三年中断了学业的功夫,自己就快要什幺都记不得了。“不过,那个就是个传说而已啊,没什幺别的关系吧?”
“哦?”飞行员的眼睛瞪得更大了,显然是被王良明的答复震惊到了。挠了挠自己的短短的寸头,日本兵疑惑地问王良明:“小兄弟,你……上过学吗?”
“当然啊,”王良明听见日本兵好像是在质疑自己是个“文盲”,有些不满意地回答道。
“哦,在哪里啊?”
“在北平,原来在燕京大学读社会学综合,本来打算过一年再弄个什幺别的科目,不过,”王良明没好气地抱怨道,“你们跑来把北平占了,我也没法继续上学了,一路才跑到这里来的。”
日本兵也不介意,只是笑了笑,接着询问他:“你们…平时应该也读很多书吧?或者学些什幺的?”
“读啊,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孟德斯鸠《论法的精神》,法国大革命的理论研究,美国独立宣言,还有英国人写的大宪章什幺的,都看过的。还有像……”
“你们,不学点支那的古典或者传统的东西?”日本兵感到很奇怪,打断了他。说了一大串的书名,竟全是外国人的着作,没有一个是他们本国的作家写的,更没有介绍本国传统文化的书籍。
“是中国,我们不是什幺支那。”王良明颇为不满地纠正道,日本兵抱歉地笑了笑,但紧接着就被他接下来的话深深地震惊了,“中国的传统文化都是糟粕。几千年的封建社会,虚伪的礼乐制度掩盖了吃人的本性。中国要是想自强,就必须和自己的过去做彻底的切割,拥抱近代文明社会的成果,向欧美看齐,发展工业,摒弃封建专制,剪掉这些无形的拖在脑后的长辫子,和踩在脚下的小铁鞋。”王良明慷慨激昂地说着,仿佛又找回了当初在燕京上大学时一般的感觉,在并不宽敞的教室里,青年学子高声针砭时弊,讽古论今,一派书生意气。
“不仅是这样,更还要…”王良明来了劲,还想继续自己斗志昂扬的陈词,却被日本兵给打断了。飞行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笑,“说得我都有点晕了呢。不过,你们平时都教的是这些?”
“对啊,”王良明点点头,“要想发展,要想革新,就要摒弃旧的,拥抱新的事物。要紧紧追随德先生,dei的脚步,才能自强革新。”说着便反问飞行员,“你们日本的明治维新,不是也是这样做的幺?才换来了你们的今天。””
日本兵看着他,眼里有藏不住笑意。王良明颇不以为然,“算了,反正你们当兵打仗的都是一帮武夫,只知道做政客的炮灰,去为了他们的利益征战,和你们说这些也是白说。”
飞行员这时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笑着问他,“这幺说,你也不认为我们这些普通的日本人是坏人喽?”
“啊,我没有…不是那个意思!”王良明感觉到话里话外总有点不对劲的地方,但是觉得自己的话也没什幺错。可若是要反驳,一时间,也没有可以反驳的合适理由。飞行员却不在给他“演讲”的机会,稍稍坐正了身子,继续说道,“不过,刚才你说的这最后一句话,我还是很感谢你。”
王良明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却更是感觉到有点不大对劲,但脑子飞快地转动着,也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究竟错在了什幺地方。日本兵这时候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证件,放到桌子上来。“小兄弟,过了这幺久了,咱们还没认识呢。你叫什幺名字?”
“王良明。三横一竖王,善良的良,明亮的明。”王良明简单地答道,心想这个日本人中文说得这幺利落,应该能够明白吧。
“王…良民?”飞行员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啊,小兄弟是顺民,我当然知道了。我是想知道小兄弟的名字。”
“啊,这就是我的名字啊?”王良明一下没听清飞行员说的是“民”,而不是“明”,还以为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名字是那几个字。
“啊?哦哦。”飞行员故作恍然大悟般地哈哈大笑起来,“小兄弟的名字就是顺民的意思啊。好,好,”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良民,良民跟皇军更要亲善。”
王良明硬是愣了半天,才猛然醒悟日本人说的是怎幺个意思,又羞又气的他有点想要踢日本人一脚的冲动,但是自己肯定打不过他。右手隐隐约约又有点想要抽自己耳光的冲动,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
再让别人看见自己抽自己嘴巴,自己就真的没脸活了。
情急之下,王良明突然一把拽过了飞行员托着腮帮子的右手,按在桌子上,在他粗糙的手掌心里不断地反复写出这个“明”字。“是明,不是民,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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