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中庭】
她的手颤动了下,迷迷糊糊地醒来;有那幺一瞬间,她搞不清楚身在何处,还以为自己依然在那个小小挤挤的家里,或是睡在有滴答水声的地窖……她静静地躺着,感觉自己胸膛里那颗小东西正稳定的跳动。
她不在家里,这儿没有窗外啁啾的鸟声,也没有母亲在厨房煮食的香气;她也不在地窖,这儿没有幽暗的淡淡霉味,也没有那似有若无的滴答声响……她感觉自己的手又动了一下──往旁望去,她盯着从毯子里露出来的手臂。
不知何时,皮肤渐渐变白了……虽然上头还有许多细微的晒斑和大大小小的疤痕,但也都淡了……不过,手臂内侧,却多了一些小孔。
她盯着散布在左手内侧的小点,回想昨天被扎针的景象──手握了握,牵动手臂肌肉和筋骨,在肌肤下无声起伏──她看着手指按照自己的意思动作着,好半晌,才缓缓坐起身。
伊莲被安排到城堡楼上的房间──为了连她也不清楚的原因──电灯、衣橱、梳妆台、地毯、羽绒枕头、羽绒被子、摸起来柔软细腻的毯子……她的房里,甚至还有浴室,只要轻轻一转,墙上的水龙头就有水流出来,甚至不用点火就有热水……
这里的一切都好虚幻,跟晓雯的世界那幺相似,却还是有许多不同……在她之前,其他被送进这里的孕母女孩,也过着这样的生活,直到她们在生产时死去吗?可是她的身体检查结果一直没下文,戈婓也不断在迴避她的追问。
事实上,戈婓也没有对她说明白,为什幺会一再更动她住的地方,就只是叮嘱她不得偷懒,交代的事情要做到……对了,交代的事。
她掀开暖融融的被子,双脚踩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赤足踏过房间,来到窗边,『唰』地一声拉开窗帘,让阳光进入房间里。
房间瞬间大放光明,她打开窗户,深吸了口气。接着走到浴室,迅速简单替自己梳洗,换上乾净舒适的罩衫,用皮绳在腰间绑紧──她手边的动作陡然僵住,好几秒后,她将绳结解开,脱掉罩衫与衬衣,走到镜子前审视自己。
她变胖了,她有些震惊的瞪着镜子里那个女孩,女孩也用同样惊恐的眼神回看她。她的头髮也长了,原本耳朵是露出来的,现在都盖住了──还有、还有、还有那个──
胸、胸……
她伸手,摸了摸镜子,好半晌才想起来明明可以摸自己确认──她将手覆在自己胸前,轻轻抓捏几下──
她胖了!
应该也长高了些许?她不是很确定,不过她想那并不坏,她知道自己的力气变大了,这跟那些医生们对她注射的东西有关吗?她视线往下,再度看向自己的左手臂。
针孔有好多个,有些已经消失,而昨晚注射的那一剂,那痠痛凉麻的感觉彷彿还在肌肤间蔓延。
她住到这里,到底多久了呢?冬季已经过了,春雨下了几回,家里还有漏水吗?
母亲不知道过得好不好……不!她不可以想那些!她甩甩头,抗拒脆弱的想法浮上来。犹豫了一会儿,她回到房里,四处翻找了一下,从衣柜中翻出戈婓替她留着的旧衣,将缚胸的布条拿出来,重新给自己缠上。
穿戴好后,她逕自走下楼,戈婓在偏厅的桌上帮她留了早餐,她独自吃完,想起现在吃的份量,比她初来时还多。
……养肥了,才好宰来吃吗?她忍不住想像农奴们宰杀大肥猪的景象,扯扯嘴角,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起身,洗碗。
戈婓说,偏厅里书架上的书,她可以自由取来看──她看得很快,遇到生字她就记下来,晚餐时间问戈婓,或者自己翻阅那本厚重的辞典──辞典是很奇妙的东西,你通常只带着一个疑问去翻阅它,而打开后,你却有更多疑问。
她从书中学到许多,但也敏锐的发掘,戈婓并没有在偏厅里放任何关于历史与地理的书籍。
历史和地理。
晓雯每次準备考试时,她都会好奇坐在一旁观看──她知道有一门学科,叫历史。那是记载世界上历经的许多重要事件的东西,晓雯也研究过她说的那些『怪物』与『贵族』──但晓雯说,『历史上』找不到任何与她叙述的东西一致。
这代表了什幺?她完全不敢想像,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找到晓雯,带着母亲一起到那样自由自在的世界,一起生活下去……
但她对自己生活的地方依然一无所知。戈婓给她看的地图,只有那一张,她没有更多的了──无从比对,也不晓得自己在这世界上的哪个位置──也许还有比哲曼城更大的领地?那可是走十天半个月也走不完的路程!或许有海?有河?她在书上学到『海』,那可是比湖泊还要更大好多好多的巨湖……如果晓雯在海的另一头,她该怎幺办?
如果她能弄清楚这里发生了什幺事,或许她就可以找到方法,不用一直瞎猜……可是她答应戈婓了,她离开这里之前,要替他去──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哔……』
桌上的闹钟轻轻响起,她按掉它,将书籤夹在尚未读完的页面。起身离开偏厅,穿过无人的大厅,沿着迴廊往中庭走。
※※※※
安静的城堡里,有什幺动静惊醒了他──男人皱紧眉头,被那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搞得呻吟出声──有什幺味道瀰漫在空气中……该死的,他不是要戈婓处理了吗?他将脸埋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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