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后,徐党后知后觉明白了,这么一大股势力并非是其他人针对徐丞,乃是圣上对他动手了。于是当兵部以宛州援军迟迟未动问责徐丞时,徐明义便明白女皇为何如此针对他了。
他的第一个反应,是禤景宸知道他在谋划的事情了。可冷静之后,却隐约明白,可能是女皇在为了昭帝之死向他追责。
他在源州多年,原本就算不得清白。此番罪名,倒是可以洗净,只是询问念望时,念望却觉得已经没有必要了。
“如今据八月十五不过两月,诸事已准备好了,大人距离那至高之位不过一步之遥,缘何还要这一人之下的位置。”
徐明义觉得念望所言很有道理,可又隐约觉得不对。但他最终决定以退为进,上奏与女皇请辞,在九月重阳之前交接完所有的工作。
这夜正在写奏章时,徐明义的门被敲开了。来人十分罕见,乃是多年未与他说话的徐仁青。徐仁青站在屋外,身披夜色,静静地望着案前的徐明义,不发一语。
徐明义觉得诧异,望着徐仁青,问道:“你怎么来了?”
自从他听从念望的建议,在十年前休了徐仁青徐仁礼兄弟的母亲,另娶一门新妻子后,仕途平步青云。可也因此,与自己仅有的两个孩子离了心。
徐仁青站在门口,望着越发陌生的父亲,开口说道:“四年前,宛州援军一事,父亲也参与了吗?”当年,军中各贵族参将消极用兵,以至于援军在宛州平白耗了许久。以至于徐仁青孤身一人,没法突出重围应援昭帝。
徐明义看着不远处的长子,停下了笔,皱着眉头问:“你这是为谁来责问父亲?”
徐仁青对他的神情再熟悉不过,他后退了一步,将门关上,落了一句,“若是父亲真做了,我劝父亲还是请辞,告老还乡吧。”他熟悉自小一起长大的女皇,却对抚养他长大的父亲日渐陌生。
徐仁青一步步走出院子,耳聪目明的他听得屋中传来砚台被砸碎的声音。徐仁青仰头,望着一点亮光也无的夜空长叹了一口气。
屋中的徐明义愤愤,口中一遍遍骂道:“小畜生,你不想想我这是为了谁,为了谁!”
在徐明义的打算里,昭帝死后,徐仁青就有机会与禤景宸在一起。可是他根本不了解徐仁青,在徐仁青的爱慕敬仰里,并没有与禤景宸在一起的奢望。
他追逐禤景宸多年,早在她嫁给昭明太子之时,就已看清,他这一生都不可能成为禤景宸愿意携手的伴侣。他只能作为臣子,挡在她身前,一起与她守护着这万里江山。
事情随着徐明义的请辞奏章越演越烈,女皇根本没有平息事情的意思。徐党一脉,但凡查出身上不清白的,该贬的贬,该罚的罚。偌大的一个徐党,在女皇的强势之下,破开了一个缺口,只等着入秋诸事了结之后被清算。
在朝廷忙忙碌碌之际,来自溯北的使者已到了源州城,而各州军演的兵马开拔,也来到了源州城。
原本军演是要由各州刺史带队的,可这一次女皇下旨,令各州刺史镇守驻地,不用还朝。也因此,来到源州的参将们压力都很大。
今年的军演与贵族公子们例行的出猎合在了一起,为了彰显大国威仪,声势颇为浩大。
在这样的盛大阵仗来临之前,源州城率先迎来的却是七月十四的中元节。
在楚人传统的节日里,中元节乃是十分重要的一个节日。传说,中元节这一日,升往神国的天梯与流向归墟的河道会对生人打开,令红尘的思念传到已逝之人那里。
而这一日,许多游荡在世间没有归处的孤魂野鬼也会来到凡尘,勾引生人去替代他们的罪孽。这一日,早已被话本子写尽了所有传奇的故事。
在中元节之前,到达源州城的溯北使者来拜访过一次苏合世子。他们的到来令苏合十分不开心,钟离朔瞧他这个模样,放下了这一日在镇北侯府与家人过节的打算,准备傍晚出门带苏合到河岸边逛一逛。
却不曾想,这一日钟离幕却找上门来了。
“溯公子,我今日来,是想求你一事。”阳光灿烂的夏末里,钟离幕坐在镇北侯西府凉爽的亭子中,望着对面像极了长姐的少年,情真意切道:“我求了林先生多日,他才肯告诉我。那一首《无题》的原谱,在你这里。我晓得爱曲之人对谱曲的珍爱,可这曲谱乃是我姐姐在这世间留下的唯一一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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