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说了一句:“你知道了。”
唐信闭上眼。
他想起那一夜,月光正好,树影斑驳,有白色香花飘散在肩头,他对他偏头一笑,说,愿望这回事,我有的,我想做一个简单的好人。
回忆好美,叫撕心裂肺般的揪痛席卷他全身。
他竟然,心甘情愿去为警方做卧底。
“他只有二十多岁......”唐信握紧了拳,冷不防上前一把揪住眼前人的衣领,前所未有的恨意,“为了你们警方对叶正风的归案计划,你们竟然舍得,拿这样一个二十多岁的他去牺牲?!”
“唐信,你对叶凉风有感情,你自然会感情用事。换一个角度看,站在警方的立场,叶凉风这一步,是把伤害降到最低也最安全的方法,”老方态度镇定,相信唐信会懂得自己只是太爱他承受不了他的失去,“叶正风这些年做过什么,相信你也明白。要把这样的人拿下,是需要布局杀阵的。从古至今只要有战场,就必然会有牺牲,叶凉风进了这一个战局,他就没有办法再卸下肩上的担子。”
唐信脸色煞白,声音几乎有些尖锐:“叶凉风在哪里?”
“他回不来了。”
唐信身形一震:“你说什么?!”
“他回不来了。”老方面无表情,只重复着这一句话。他的指尖掐进手掌的肉里几乎掐出血来,不让心里的痛外露一分,“从叶凉风为警方做卧底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已经明白,他回不来了。”
千里之外。
叶正风的大宅内。
整整半个小时,场面森冷,无一人说话。叶正风不愧是在这么多年风雨中屹立不倒的反派巨头,在最短的时间内,手下的几个软件专家就把叶凉风的那一款**分解得头头是道。
“刚才的谈话内容,应该是全部被偷录进去了。而且,还即时传送到了别处。另外,因为这个**刚才有了一定程度的损坏......”一个专家模样的人小心着措辞,看了一眼方才把**踩烂了的叶正风,“......所以它到底链接着哪一头、窃听的内容被传送到了哪里,我们还需要时间去调查。”
叶正风面色阴冷。
他忽然站了起来,直直走向叶凉风,居高临下,伸手一把捏住了他的下巴,指尖用力,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道血痕:“说,你把刚才的谈话内容发给了谁?!”
到了这一步,叶凉风倒也不像被捕的**员那样来一句正义凛然的“不知道”,他承认得很爽快,毫不隐瞒:“警方,媒体。”
叶正风脸色煞白。
五秒之后,男人扬起巴掌,重重打在了叶凉风的脸上。
叶凉风应该是有这个心理准备的,所以这一巴掌重得几乎让他的齿缝渗出了血,他也没有偏头,仍是直直迎视着他。
叶正风急怒攻心:“好,好。叶凉风,你好得很啊,潜伏了这么久,连我都骗了过去,居然是在为警方做卧底!我,竟然养出了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你教我的,不是吗?”
他忽然淡淡地开口:“父亲,当年我信你,你却为了一己私欲不惜用利我;唐信和你素不相识,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容不下他;陈叔是你的兄弟,为你做过那么多,你却怕他断了你的私欲,而不惜借我的手除掉他。”
他看着他,眼里没有愤怒,只有一些些的失望,以及一些些的悲哀:“父亲,您知道您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您将我从过去暗无天日的生活里救出来,给了我希望,却让我走上了一条更没有未来的路。这些年您让我明白的,无非就是这一件事,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未来的,我做不了一个好人,甚至做不了一个人。”
一席话,让叶正风更是怒上三分:“行,叶凉风,如今你是本事了,能讲出这么多的鬼话来联合外人对付我,你果然和你母亲一样,是抬举不起的低贱之人!”
叶凉风眼中闪过厉色。
下一秒。
被制住的人忽然出其不意地出手。
身形快如闪电,身后原来制住叶凉风的两个男人根本没有看清他的身手,只觉得双手一痛就被他挣脱了开,一秒之后就只见这样的局面已经形成:叶凉风站在叶正风身后,手里一把锋利的匕首,正分毫不差地紧紧贴着他的颈项。
“父亲,告诉您一句话,”叶凉风声音很淡,令叶正风明白,这些年他终于脱变成了一个不会动怒只会动手的危险之人了,“这世上,没有低贱的人,只有够不够快的刀。”
一刹那,整个场面陷入僵局。
死一般寂静。
叶正风怒极反笑:“叶凉风,不要太高估自己,有些事,你过去做不到,现在一样做不到。”
“我没有想过我会活着回去。”叶凉风语气很淡,很一种全然不担心自己的口吻,“证据已经传给警方,您逃不掉的。我知道这里离警局很远,他们一时间也没有办法赶来支援,但我还是想试一试的,是您低估了我,还是我高估了自己。不试一试的话,我走这一遭,就太没有意思了。”
一时间,双方都静默了一会儿。
“凉风,”叶正风忽然唤了他一声,眼中带笑,“我都告诉过你了,不要太高估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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