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管的人坐在门外昏昏欲睡,陈睿站在周扬的床边,背对着门,看不清神情和动作。
“陈睿。”丁殊叫了一声。
陈睿一惊,下意识缩回手,几乎要跳起来。
转过头发现是丁殊,陈睿才又把要跳出来的心塞回去。
“你、你怎么在这儿?”陈睿结结巴巴地问。
“顺路。”丁殊随口敷衍了一句,便岔开了话题,“你在干什么?”
陈睿忽地有些紧张,左右看看就是不肯与丁殊对上视线,嘴角蹦得紧紧的,不肯开口。
“如果四周都是囚牢,同归于尽或许是个好办法,但是如果前方是一条光明的路,已经能看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安安静静地等待着就好了,那样才能亲眼看到,不是吗。”
丁殊的语气很平静,也不知道是真的好意劝说陈睿,还是在劝慰自己。
“你姐姐还在等你回去。”
后一句话似乎触动了陈睿,他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放下了背在身后的手。
“那……”陈睿看了丁殊两眼,“我会把定金打给你的。”
这一次的委托还没来得及开始,一场车祸就没头没脑地给它画上了句号。
而周扬的公司也被查出了非法运营,所有财产最终也逃不过充公的下场,这对养子养女自然也得不到多少遗产。
但毕竟丁殊也跟着他跑了一阵,陈睿也不好意思就让她空手回去。
丁殊点点头,也没有拒绝。
“那、那……那我就走了……”陈睿踟蹰了一阵,“再见。”
“再见。”丁殊很平常地朝他挥挥手,心里却明白,这大概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陈睿离开以后,丁殊进了病房,拖了张凳子坐到病床边,头一次认真地打量起床上的人来。
周扬已年过半百,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只有眉间的刻痕还能看出一些y-in鸷。
当他无力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丁殊才恍惚有种这人真的已经老了的感觉。
幼年时的景象在丁殊记忆深处埋葬已久,此时再翻出来已是恍如隔世,就连当年的情感也原封不动的封存着,既未加深也未消散。
就像她仍然本能地畏惧着她的姐姐,也依然眷恋怀念着母亲,唯有对未出世的弟弟的期待与爱尽数转嫁到了丁灿身上。
然而对于父亲,自小都是威严有余,亲近不足。
直到最后,这位血缘上的父亲也没有给丁殊留下多少印象,更谈不上爱恨。
但理智上,丁殊知道他才是一切悲剧的根源。
她觉得自己应该恨他,但她早就失去那种能力了。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丁殊都觉得如果这个男人死了,这一切就会结束了,虽然她知道并不是那样。
而此时此刻,那个想法又鬼使神差地冒了出来。
丁殊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几乎忍不住将想法付诸实践,但一声突如其来的的铃声打断了她的动作。
尖锐的铃声突兀地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响起来,门外的护士皱着眉探头进来。
“麻烦把手机调静音可以吗?旁边还有病人在休息。”
丁殊低头看了眼手机,顿了顿,然后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往楼下冲去。
第80章 80
80.
赵安然看到那条新闻的时候正在上课,唐秀从桌子底下把手机递过去给她看。
“……这个是你之前关注的那个人吧。”
唐秀压低了声音,配上慢吞吞的语调,赵安然愣了会儿神,很艰难地才听到她的后半句。
“什么啊?”赵安然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意外地发现了陈睿的身影,“这是什么?”
“罪行书。”唐秀解释说,“今天早上刚刚曝出来的,一下子就满天飞了,就是隔壁市那个很有名的老板其实是个人渣,还做黑心生意,不知道哪个勇士把所有的罪状和证据都贴出来了,之后有媒体采访那个老板的儿子——据说是养子,他也承认了……”
唐秀这一长段话说得又慢又轻,发出的几乎是气音,讲台上老师的课件已经翻过了十页,她还没说完。
赵安然一边瞄着一闪而过的,随手摘抄着一些笔记,一边空出一点心神来听唐秀的早间科普。
虽然听不太清唐秀的声音,但对于前半段剧情,赵安然已经提前知道了前情,半猜半听也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
赵安然有些心不在焉,盯着继续放映着的,听着旁边唐秀耳语一般的科普,她的心神很快就跑偏到别的地方去了。
要说赵安然最近烦心的也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关于丁殊的。
自从遇到陈睿之后,丁殊的状态就很不对劲,很不稳定,情绪起伏也很大——
若是别的情况,赵安然倒是希望她可以更情绪外露一点,但此时,她却像是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因为不堪重负才终于暴露出了些许端倪。
赵安然很担心她,甚至不太想再顾及自己的“原则”,想让她告诉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想要一直陪着她,让她重新变得高兴起来。
不像现在,她只能一无所知地站在圈外,看着圈里的丁殊孤独地弯下脊背,承担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为什么痛也不说呢?是因为还不够信任她吗?
亦或是因为已经不敢说了?
想到这里,赵安然心情也跟着低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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