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的降雨后,n市终于迎来了一个艳阳天。
顾停云坐在公交车上,穿过平静无波的长江大桥,翻看着手机里刚刚拍摄的照片。浓绿的行道树、古旧的铁轨、无人的月台、攀满常春藤的隧道,还有长久停靠在此的绿皮火车。那是属于另一个年代的记忆,仿佛覆了一层暗黄,斑驳而沉静,以岿然不动的姿态穿越了时空,呈现在他的镜头下。
这个地方,他原本应该是跟另一个人一起来的。那个人拍下的景色,一定要比他拍的好看太多。
他独自在月台上踱步的时候,忍不住去想象他跟喻宵手牵着手沿轨道缓缓走过的画面。夕阳温柔而宁谧,轻轻地披在两人肩上。或许有树叶从行道树上飘落至他们的发间,他们同时抬起手,替对方拂去头顶的叶片,相视一笑,说不出的缱绻。
他不再写日记了,改用短信,把想说的话一条一条地发送给思念的人,清晨醒来时一条,深夜入睡前一条,如同例行的早晚安。尽管一次也没有得到回复,他还是锲而不舍地诉说着所有迟来的心意,像一封又一封投递到信箱中,但永远寄不到收信人手里的无效信。
他们之间横陈的十三年光y-in,是最长的那一封无效信。他在此岸,他在彼岸,各怀心事,各自缄默。
“我看到了这么好的景色,却不能给你也看看,尽管我知道你早已经看过了。这真是太可惜了,比错过了什么都可惜。”
夕晖从车窗的缝隙里如水般漫进来。顾停云低着头,认真地一字一字编辑着给喻宵的短信。
“我第一次,这么想要跟人分享我喜欢的东西。”
他扬了扬嘴角,输入最后一行字。
“我也是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得不到回应,他日夜都惴惴不安。
半夜里,他毫无缘由地突然惊醒,再也无法入睡,干脆去厨房倒水,脑子里仍然在琢磨喻宵的事,莫名地心神不宁起来。
他想得出神,水杯里的水满溢出来淋在手上也无知无觉。
收到顾停云前几天发来的第一条短信时,喻宵就给顾停云设置了免打扰,并关闭了短信通知。那一个小小的绿色图标长久地沉寂着,好像只要不去点开它,他就能避免沉湎于过往。
他向来固执,下定决心不再回头,就真的不再回头。要是一步一回头,人生那么长,那么多遗憾,他不可能安然无恙地走到今日。
天蒙蒙亮的时候,雨总算停了。众人不敢在这里久留,很快便收拾行装重新上路。进入夏季,温度渐高,山上开始融雪。
一路上,他们遇上了数起雪崩,好在规模不大,没有阻碍他们前行。
走了四五里路,众人耳边蓦地炸起一道重物崩塌的巨响,紧接着,头顶大块的积雪便轰然砸了下来,雪沫翻腾而下,霎时间扑面而来。所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一时间纷纷慌了神,背着包扛着器材四处乱窜,有的人摔倒在雪地里,衣衫都被冰冷的雪水浸s-hi;有的人失足沿着山坡直直往下滑了数百米,紧赶慢赶才重新回到队伍里。
这惊天一响拉开了多雄拉山大规模雪崩的序幕。之后的一小时里,四面噼里啪啦的雪崩声响遏云霄,天色灰蒙,如一个硕大的囚笼一般,把所有人都禁锢在这一方y-in森可怖的囹圄里。阵阵闷雷如鼓点般击打在每个人急速跳动的心脏上,又像是死神逼近的号角,一声接着一声,是残酷的倒数计时。
连续的雪崩阻断了前进的道路,人们的恐惧彻底被勾了起来。
他们双腿陷在雪地里,难以行动。有人求救,有人哭号,有人吓得呆若木j-i。
从天而降的大块积雪险些掩埋了其中几人的身体。他们拼尽全力互相救援,借着越来越微弱的手机信号向外界发出求援信息之后开始作困兽之斗,能拖多久拖多久。
夜色降临的时候,队伍几乎已经弹尽粮绝。男人们从背包里拿出啤酒,想要用酒j-i,ng来温暖身体、振作j-i,ng神。
在大自然的不可抗力面前,生命显得那样脆弱而渺小。
喻宵听着耳畔呼啸的风声,心里空茫一片,没有恐惧也没有挣扎,反而很平静地想,如果这里就是他的墓x,ue,那么他甘愿把生命交托这座巍峨的雪山,身躯埋葬在茫茫雪地里,撷不息的山风作流动的血脉,拾岿巍的山石作无字的墓碑。
他在冰冷的雪地里站了太久,全身的力气都被饥饿抽空,双脚已经失去了知觉,无法再前进一步。
这是他们生命中最长的一个夜晚。在漫长而绝望的等待之后,有人选择了缴械投降。
互相劝慰的话语也渐渐地止息了。人们再没有j-i,ng力和心情说话,天地间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远远地,远远地,拉格那边的天一点点地亮了,泛起一抹久违的鱼肚白。然而救援他们的人依然没有到来。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这或许是他们此生见到的最后一个黎明。
喻宵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解锁了屏幕。
跟其他人一样,他的手机也早就没了信号,电量也见了红。
他深吸一口气,点开短信图标,最上面的一个头像旁边有一个蓝点。他没有看文字栏显示的是什么内容,直接点了进去,接着满屏的文字框便争先恐后地挤进了他的视线里,一段接着一段,连成一封长信。
他从最上面一条开始逐字逐字地阅读,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舍得漏过。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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