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德,三石,梅城都有迹象,京城最近也有几个潜进来的探子,铁五关那边的信还没到……”这会儿天近黄昏,金红的光从侧窗漏进大殿,落在大殿正中的周慎身上,李棠棣一时间有点恍惚。
眼前的年轻人跟他爹周坤少年时简直一模一样,连声音都像,听着他说话,李棠棣就想起多年前自己和周坤在这大殿上的时候,这才过了多久,来跟他报冬信的就已经变成了周坤的儿子。
“你……今年多大了?”
周慎正对着手上的折子念,冷不防听见皇上问了他一句,他愣了一下,合上折子垂下眼答道:“回陛下的话,微臣今年二十三。”
皇帝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雾,从大殿上飘下来:“你在金阁多少年了?”
“回陛下,六年。”
“六年……”李棠棣沉默了下去,周慎也没说话,他们都知道六年是什么意思,只是谁也不愿意再提。李棠棣闻着殿里的香气,那股压不住的头痛又隐隐要翻上来,他对周慎说:“接着念吧。”
海德泉在大殿外面守着,想了一想,又嘱咐人去告诉司膳坊预备香罗雪,每次小周爷来,走的时候皇上总是要赏一盒子香罗雪,也不知道小周爷那么冷峻的一个人,为什么喜欢吃这种软甜的糕饼。
日头渐渐往西坠下去了,周慎念完了手上的折子,向李棠棣跪下叩首:“陛下,金阁冬信已报。”李棠棣闭着眼问了一句:“韩督总可有消息?”
周慎顿了顿,开口道:“已经追查到梅城县内,韩大人最后一次传书,应该就在梅城县内。”李棠棣沉沉地嗯了一声,朝他挥挥手:“你且先去吧。”
李棠棣等了一会儿,却没听见他起来的动静,他睁开眼,见周慎伏在地上,又对他叩了一个头:“陛下,臣想去看看小梳殿下。”
李棠棣撑着头笑了出来:“朕还在烦闷要为公主赐号,你倒是记得她的r-u名……也怪朕这么多年疏忽,也没给她起个大名,倒是让你们小梳小梳喊了这么多年。”
“你且去吧。”李棠棣话说多了,咳了两声,海德泉一直在门外候着,听见这声音,知道是该奉茶了,便亲自端了茶进去奉上。李棠棣就着海德泉的手喝了两口,又问:“点心预备下了?”海德泉笑道:“回陛下,备下了,今年的糯米和藤萝都好,司膳坊说做出的香罗雪比往常的要好呢。”
“是吗?”李棠棣指着周慎对海德泉说:“那就给周大人多装一盒,要他们现做的。”皇帝在笑,海德泉也在笑,周慎伏在地上谢恩,背上的绣金在夕照里泛着一点暗芒,一闪即逝。
等周慎提着食盒走到长宁殿大门口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长宁殿里灯火通明,院子里那株黄铜胡柳映着灯火,在地上投出深深的影子。
小梳仍然坐在胡柳下面,头上的凤冠已经取了下来放在石桌上。她自己披着头发坐着,身上的大礼服明显不合身,袖子太长了,勉强露出手指尖,她又生了一张孩童一般的j-i,ng致面孔,远远看上去,倒像个女娃娃。
周慎走过去,把食盒轻轻放在桌上。
小梳楞了一下,等抬头看清周慎的脸,又是一愣:“周十五?你怎么到这儿来了?”周慎没答话,站正了身子向她行礼:“臣金阁都尉府居牙统领周慎向公主殿下请安,愿公主殿下安康。”
小梳看向他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也端坐着受了他这一礼:“周统领就别多礼了,反正你也知道,我在这儿待不了多久,就得出去送死了。”
周慎望着她:“殿下不要这么说。”
小梳伸手摸着桌上的食盒,扬起下巴斜睨了他一眼:“周统领,是你先跟我论君臣的。”周慎不接她这话,小梳把食盒打开,看见里面排得整整齐齐的一碟子香罗雪,雪白软糯的糕饼上印着一簇一簇的淡紫色小花,雪地藤萝,极美极雅。
小梳看着这一碟子点心,又转头看着周慎,突然笑了:“我那皇上爹还在赏你这点心呐,还真是一年都没断过。”周慎避开她的眼睛,低头从袖子里掏出个旧荷包递给她:“殿下,这是您出阁的贺仪,臣恭祝您一路平安。”
小梳接过荷包打开,从里面倒出来一个金铃铛和一个玉锁,小梳看了一眼,转头望着周慎:“当年还说好了,等我出嫁的时候,你们两个都会亲自来送出阁礼,如今你来了,他呢?”
周慎站的地方正对着那只黄雀,黄雀还不知疲倦地扑闪着翅膀唱着歌。当年他们三个人,最喜欢偷偷爬墙到长宁殿来看黄雀,那时候黄雀不会唱歌,那时候他们还小,他更是什么都不知道,连这树的来历都是那人告诉他的。
这棵黄铜胡柳是当年先帝为了排解宁妃阿茹娜的思乡之愁特意命人打造的。宁妃是塞外北昌安安达大汗的小女儿,当年北昌安兵强马壮,是先帝爷去求娶的阿茹娜,娶回来之后专门为她修了长宁殿,又找能工巧匠打造了这棵树以示恩宠,一时间阿茹娜风光无限。可世事无常,北昌安大汗死了之后,几个皇子内讧,北昌安的国力几年之内就败落了下去,一夜之间,长宁殿里的阿茹娜也失了宠爱。
几年之后,阿茹娜只留下一个女儿就香消玉殒。
而那个小女儿,就是如今人人谈之色变的琼崖公主。
周慎有些恍神,自琼崖外嫁之后,中宁历经中兴,没有再往外嫁过公主。可谁又曾想过,那个年纪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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