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二十年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傅锐坐在树干上,咬着打了手电的手机在黑洞洞的树洞里掏,还果真摸到一个硬邦邦的瓶底。他有些惊喜,可拿出来一瞧,脸就垮了。
手感没错,摸到的确实是瓶底,但也就只有一个瓶底。估计是树洞不够深,多年风吹日晒,当初的玻璃瓶早碎成了好几截。他依稀记得自己放了几颗玻璃球,塞了张纸条,还有几个小件,大概也早不成样了。
人不靠谱,树也不靠谱,真是世风日下。
傅锐失望地把那截瓶底扔回树洞,却听到一声脆响,像是撞上了金属。傅锐有点诧异,好奇地伸手摸索,许久才吃力地掏出一个灰扑扑的铁盒,锈迹斑斑,却仍盖得很紧。他扯过树叶,刚擦了几下手就僵在半空,他认出这个盒子了。
是糖盒,椰子味的糖果,一盒三十五颗。他在公园长椅上捧着它等他回来,百无聊赖地数了三遍。每数一遍,就少一颗糖,多一张糖纸。
傅锐慢慢打开生锈的盒盖,以前捧着它的时候觉得它很大,现在握在手里,其实也就那么小小一个。
糖盒里很空,就只装了两样东西,一个歪扭扭的树枝环,细细小小,干枯得像是漆了层墨,还有一张叠了两折的纸,像是原先垫在糖盒里那张衬纸。
傅锐摊开那张泛黄的纸,上面的字既熟悉又陌生。它清秀端正,以前看他写过很多次这样的字,但他的手受伤之后,笔迹就完全变了。
开头就是他的名字,锐字看起来跟他最开始在瓦片上写的那个一样锐利。
“傅锐:
对不起,对你做了那么糟糕的事情。我知道我犯了错,看到你流眼泪,我心里也很难受。
你对我来,说是比朋友更重要的人。见你的每一分钟,都比上一分钟要快乐。你难过的时候,我也很难过。我想认真负责地对你好,等我们都长大的那天,跟我在一起好吗?
不因为那个标记,因为我喜欢你。”
傅锐看完最后一句,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树上坐久了,像有些过敏,鼻子都隐约发酸。他翻过那张纸,果然后面还有几行小字。关善这么死板的人,怎么会没有落款。
“如果你不愿意到我身边来,我就到你身边去。”
傅锐握着那张纸,望着落款里的年月日,眼眶泛红地眨了眨眼。
冬夜泛冷,傅锐呵出一口白气,默默地拿起那个细枝绕成的戒指在手指上比了比,果不其然地卡在第二个指节上。
傅锐憋着一股气,对着树洞发泄般吼道:“关善你个混账王八蛋!”
公园里几乎不见人影,傅锐嚎了一嗓子,连鸽子都没惊起一只,天冷,它们全缩在鸽房里了。
傅锐对着树洞嘟嘟囔囔,像是它在这头听了,就能从那头掉进关善耳朵里了:“戒指每次都做那么小,谁愿意跟你在一起?”
“没一次能听人好好说话,就不能用嘴巴沟通吗?”
他眼眶发酸地吸了吸鼻子,又骂了一句混账王八蛋。
“对不起。”
傅锐被脚底下冒出的声音吓得一哆嗦,膝盖上的糖盒差点跟着落叶一起掉下去。关善站在榕树下,景观灯自下而上笼着他,眉宇间也像结了一层白霜,树叶落在他肩上,像是一叶小舟搁浅。
傅锐鼻炎犯了,鼻子堵得闻不到气味,他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他一点也没发现。
“傅锐。”
“啊?”
傅锐僵硬地应了一声,不想看见他,可心里又全是他,呼吸里都有他的一部分,闷得他难受。
“对不起。”
傅锐有些茫然,他怎么又说一遍对不起,快把十年份的道歉都说完了。
“对你做了那么糟糕的事情。我知道我犯了错,看到你流眼泪,我心里也很难受……”
傅锐怔住了,他大脑空白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关善站在落叶间,望着树上的人,把十三岁那年写给他的那些话,慢慢说给他听。
冬夜袭来寒风,关善的声音低沉又沙哑。傅锐沉默地望着他,握紧着手里那枚干枯的戒指,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他心口上。
说完最后的年月日,关善长出一口气,现在是一月份,算上这一年,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他们吵过架,接过吻,有过生离,也险些死别。好的坏的都满满当当,只有这些该说却没有说的话有增无减。
“回来我身边好吗?”
关善向傅锐伸出手,风穿过指缝,抚过手指上的伤疤。傅锐坐在树干上,沙着嗓子道:“要是我说不呢?”
“那我上来。”
“你西装皮鞋你怎么上来?”
关善脱了大衣,蹬掉脚上的鞋就踩在泥泞的地上。他正低头解开袖扣,傅锐就从树上跳下来,捡起地上的羊绒大衣,抖了抖落叶就甩到他肩上。
“你什么习惯,说扔就扔,有没有……”
傅锐还没说完,就被关善拉进了怀里。他紧搂着他,大衣又掉在了落叶堆里,更灰头土脸了。
“别再走了。”
关善衣服单薄,怀抱却很温暖。傅锐闷闷地哦了一声,埋头在他肩上,心里还是有点堵,很想咬他一口泄愤,但瞥见他冻得发红的耳廓,也就撇撇嘴算了。
“冷死了,你开车来了没有?”
“停在北门。”
“那么远?”
傅锐捡起衣服拍了拍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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