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衍一愣,叹道:“你还在气我?”
不待赵烈反应,张衍已伸出手来,帮他扶正了刚才被人群挤得摇摇欲坠的玉簪,顺手理了理他那松了的云鬓。说来也怪,张衍手到之处,头发都服服帖帖,最后都好似刚梳好一般紧实了。
赵烈看他仍无甚表情,眼神却透着一股认真劲,不免动容。可想到杨冕,又觉得不对,一把扣住他手腕,讥道:“你不是耍我罢?杨冕好歹也教了你一年画,恩师当前,不顾脸面,低声下气,你竟一点也不买账!现在竟能关心我是不是还气你!”
第五章
张衍听了这话,顿时双目圆睁,面露愠怒之色,又转为怅然,抽出手道:“罢罢罢,是我招惹是非,最后倒落得个无情无义!”
赵烈别过脸去,也咬牙不语。
突然之间,狂风大作,树上绿叶纷纷落去,整坐柳林瞬息便烟消云散!赵烈一看,自己仍站在西湖畔上,他道是张衍作法,却看张衍也一脸惊诧茫然,循他目光看去,竟是杨冕和一个道人站在跟前!四周仍没什么人迹,大概又入了个障眼法。
“你竟找道人收我!”张衍垂手不动,眼睛不相信一般微微眯起,声音波澜不惊,听来却字字痛切。
杨冕痛声道:“我早知你不是凡人,听你在西湖,便一定要把你寻到,哪能那么容易放过!你还是和我回去罢!”
“即知我不是凡人,自然明了异类殊途,为何又苦苦相逼!”
杨冕看了赵烈一眼:“你还能说异类殊途,又为何使这种小法术,将凡间女子困于这里!”
赵烈闻言变色,张衍摇头不语。
杨冕上前要拉张衍,却怕他顽抗,生生止步,目光如炽,深情道:“我不管什么异类殊途,哪怕你是这湖里荷花j-i,ng变的,我也愿把你带回去,奉养你一生一世,天打雷劈也不敢悔!”
“真真胡闹!”张衍面上不耐,袖子一甩,“你小时懂事乖巧,长大怎么是这么个死心眼的!我哪有荷花j-i,ng那么好奉养!你倒看看这道士帮不帮得你!”
那道人见他目光扫来,忙俯身道:“小道刚才未识得大仙,多有得罪,请大仙莫怪。”转而对杨冕道:“先生口中高徒竟是玉山山神,小道破得障眼法,却万万不敢帮先生缚了他。先生若有心让他回去,还是自行好言好语相劝罢!”
赵烈此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很是心焦。
杨冕却不理他,只看着张衍,许久才道:“原来你便是那山神庙里的泥像,我先前只道无人来添灯油,那灯怎能夜夜长明!既然你能陪我苦练十年,怎不能再多留在我身边一日?”
说罢,竟流下泪来。
张衍也动容道:“我下界几百年,真真明白什么是度日如年,庙宇荒芜,也只有你来写写画画,才添了几分生气。那十年间,夜夜看你用功,技艺日进,我觉得甚是有趣,却也心痒难耐,才登门求教,哪想得惹下一身羁绊!如今被你点破,你我再不能相处如同往日,缘尽于此,还请你回去罢!”
杨冕含泪道:“怪不得我对你一见如故。原来早已共处十年!”
旁边道人不禁c-h-a嘴道:“杨先生,以天神修为,该是不懂凡人七情六欲……”
杨冕哪里肯听,恨声道:“我不信!你若对我无情,何苦夜夜相伴!又何能特地跑来寻我,待我左右,又让我绘画于你背上!你早对我有意,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赵烈一听,又想起那日于杨冕房中所见,那时张衍一眼扫来,冷若冰霜,却自带媚意,当下又浑身火热起来。转念却觉得杨冕可怜,自己亦可笑,张衍既然是山神,千百年如一日,生死玩弄股掌之间,凡人肠子千回百转在他眼中,不过尽淹入红尘滚滚,并不希罕,自己又是存了什么奇怪心思,竟挂念如此?
如此一想,竟觉得了悟,趁他们两人对峙,拉了王实便走。
没走几步,张衍便追 上来,拉住他道:“你怎么走了?”
“不走便怎的?”赵烈问,“话说你找我到底所谓何事?”
张衍怔了一下,才开口道:“我也不知,只觉得……”
赵烈打断他道:“张兄,莫要空惹羁绊!”
张衍猛地放开手,赵烈趁他发愣,匆匆离去。
不出几日,榆塘城上已是风言风语,道是杨冕杨先生原来不近女色,并不是清心寡欲,只不过爱好男风,更与一秀美男子在西子湖畔拉拉扯扯,吵吵闹闹,不顾体统,很是难看。如今杨家也便寻不着杨冕,那年轻男子更是不知所踪。
赵老爷听到这些传闻,起初并不信,后来听闻当地几家订画的望族陆续向杨家退约,索回订金,才知真有其事,常对画而叹息。杨冕仍是没有出现,传言也愈发刻薄难听,终有一日,赵老爷叫下人把挂在门厅的荷花图取下,在旁边边看边叹道:“可惜!可惜!弄成这样,这画再挂不得了!”
兄弟在旁边看着,大公子赵煦一脸不以为然;赵毓只偷眼去看顾子卿;赵烈暗叹画家如杨冕,原最重名节,他因一段佳话而锦上添花,如今又因丑事而遭舆论所弃,竟视这些如粪土了么?心下同情,也想寻他一寻。
回到房中,见王实正抱着张衍荷花图出来,便问:“你拿这个去做什么?”
“先前少爷说要还与他,如今知他竟是个神仙!倒是上哪里还了他?我看还是扔了罢!”
赵烈沉默不语。
王实这才试探:“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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