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时明白了自己身处何地,虽然他完全无法了解究竟发生了什麽事情,他只是看著那个男人走近,用他
再熟悉不过的眼神凝视著自己。男人猛然伸手扼住了他的脖颈,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或者该说是…
他
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
除了男人的手似乎和他的身体一样冷以外。
『你不会死在任何人手里…除非我要你死。』
他呆了一呆,然後任凭身体软倒下去。男人将他箝制在怀抱里,一如以往。早该习以为常的他却发觉自己
止不住身体的颤唞,那并非是因为感到寒冷,他没有任何感觉,只是出自本能般的疯狂战栗身为男人自小培养起的继承人,纵使武功比不上两个师弟,其馀的能力却不见得较两人逊色。他懂得率众
作战、懂得运筹帷幄、甚至能够自远处窥晓他人的谈话,而这却并非因为他内力过人,只要对方的脸在视
线内,只要他看得见对方说话时的唇形,他就能知道话的内容…纵使现在的他根本听不见任何声音。
为什麽?
他几欲崩溃似的发问,然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自喉间发出,只有越来越深沉的寒意将他包围。这个男
人怀里向来的温暖消失无踪,搂著他的手和他的身体带著相同的冰凉,那是种很陌生却也熟悉的寒冷他的眼里恍惚间掠过了一些影像∶妖异的火光,冰封的楼阁……还有兰花。
从他和男人来到这里以後,便一直若有似无,却又如影随形的兰花香气。他找不著花香究竟自哪里传来,
男人却笑著对他说这种花是死人种出来的花朵……
现在除了血的气味,他又闻到了熟悉的香气;近的彷佛从他自身散发而出。
在用力挣脱男人的钳制时,他确确实实听见了自己仅存的臂膀发出了断裂的声响。这让他晓得男人有什麽
力量正在他身上运行,让他得以恢复应有的知觉,但他仍只是挣扎著,直到男人终於松开手,让他跌坐地
面。曾经下过的雨应该已经停了好一阵子,但地面上仍残馀著些许大小不一的水滩,足以让他看清楚自己现今的模样
一身是血。
这样多的血不是方才死去的人洒在他身上的,他很清楚
『就要结束了。』
男人的声音一贯平静,却也一贯疯狂
他没有回话,只是闭上眼,接著便突然感觉到一片温热淌落颊边原来如此,他想。
他什麽都想起来了。
***
从他奉命杀了第一个人後,他便经常思考一个问题,任何一个身处江湖的人都会去想的问题什麽时候会轮到我?
十四五岁的时候,他独自一人站在几具尸体之上想这个问题;成为天霜堂的堂主以後,他看著众多部下奉
了他自己以及那个男人的命令,不停的为天下会铲除异己,但这个问题他仍然没有忘记去想。
死其实没有那样可怕,他甚至以为自己或许从很久以前,便一直默默地等待死亡的到来。在他发现心爱的
妻子从未对他有情;在他终於明白抚养他成人的师傅只将他视为一个用过即扔的棋子;在他所有珍视的事
物被随意摧毁;在他只是活著却不知为何而活的时候,他总是以为自己的生命该走到了尽头但他却还是站在那里,只因为他的一切掌握在一个不允许他死的人的手中,所以他活了下来,即使那并非
出自於他自己的意愿
即使同生共死这四个字在他听来是多麽可笑又可悲。
◆◆◆
风急云怒,他几乎可以感受到整个神州大地的颤唞,为了眼前这惊天地泣鬼神的一战然而一切终将有个结束。正因他的眼睛已经看到了那个男人的末日,於是他在他们眼前出现,无视於男人
的野兽般的愤怒目光,也无视於风云几近惊恐和难以置信的神情你败了。
他看著男人既惊且怒的瞪视著自己。毕竟他不应该还有出现在此的力气,也不该有这麽说话的态度,这是
那个男人对於他的了解。一直以来,他活在男人一手造就的,名叫“秦霜”的壳中,许许多多事他该去怀
疑该去思考,但他却从未如此去做…
…直到一切即将结束的现在。
你以为你阻止的了我杀他们?
面对男人的质问,他只是笑。
虽然你我原本都这样以为,但其实这不是我来这里,也不是我一直跟著你的理由…
只是因为我心里要这麽做…只是如此。
他看起来似乎还想说些什麽,但却没有机会再正视自己的心第二次;男人急怒地要抓住他的手,但什麽也
没抓著。因为他什麽也没有留下,彷佛他不曾存在
於是男人呆立了一会儿、然後便疯狂般的,朗朗大笑了起来男人笑著说他绝不撤手,绝不。
***
事实上男人从未松手,从当初凤溪村那场漫天大火开始便是如此。
在大火熄灭後不久的某个夜晚,男人看著对其宠爱备至,却在紧要关头背弃的叛徒断了气。他死的并不轻
松,但却连一个字也没有留下,彷佛对此没有任何怨言。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是人都会死,何况男
人虽然口口声声要让对方生不如死,然而亲手了结这个生命的,正也是他自己。
但男人说过∶他不能死、他不准死。
所以男人抓紧了那只冰冷的手,直到再也无法抓住……
但一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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