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晓说:“小顾?”用的是一种刻意表现出轻松的昂扬语调。
顾一铭直奔主题:“方晓,你还是不喜欢我吗?”
他听见方晓叹了口气。可能是手机进水了,方晓说话的声音里夹杂着滋滋的电流声,顾一铭听出来他话里有些无奈的意思:“我说过了,作为粉丝,我喜欢你。”
顾一铭说:“作为同性恋呢?”
“……”
方晓深吸一口气:“小顾,我说实话,你别受打击——”
“我喜欢你。”顾一铭打断了他的话,“你有男朋友了吗?”
“没有,但是——”
“那就好。”顾一铭再次打断他。
“方晓,我喜欢你,你暂时不喜欢我也没关系。”顾一铭很认真地说,“我想追求你,你愿意吗?”
方晓迟迟没有说话。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只有滋滋的电流声伴随着喷头的水流声。
顾一铭在这样的沉默中耐心地等了好久,久到浴室的蒸汽闷得他都头疼了,才察觉不对劲儿。他拿开手机一看,屏幕已经黑了,按键也按不亮。屏幕上一层水雾昭告了罢工的原因。
……该换手机了。顾一铭想。
这回得买个索尼。
第17章
没有手机就不能刷朋友圈,也不能联系方晓,连把之前的话问完都做不到,顾一铭的这一周过得非常艰难。他在网上买了支新手机,然而物流出了点儿问题,他的快递去云南旅游了一圈,还得好些天才能到货。百无聊赖之下,顾一铭决定主动加大练习量。射击是最好的打发时间的方法没有之一。秦山一开始还喜闻乐见,后来见顾一铭连续好几天都这样,心生警惕,强行把顾一铭自己加上的实弹训练改成了持枪训练,又把队里的心理咨询派了过去,就怕顾一铭心理状态又出问题。
射击队有一整套心理训练方案和执行班子,心理咨询只是起补充作用,类似大学里的心理咨询室。原先射击队的心理咨询都是带队教练一对一做,后来训练水平上去了,意识到心理健康也很影响职业状态,才逐渐抓紧了这方面。在心理咨询的问题上,上一届主教练和这一届主教练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压根儿不信能有用,一个夸大作用觉得什么事儿都得去谈谈,谈完就能好。顾一铭之前没少被押着去跟心理咨询打交道,难免有些抗拒。
咨询室的刘老师也知道顾一铭的抵触心理,没多为难他,聊了会儿天,又让顾一铭做了份量表就放人了,走之前留的建议是让顾一铭培养一项业余兴趣爱好。
“像他们男步的那个小y多读书,或者男手那个小那样找个好朋友做闺蜜也好。”刘老师说得谦虚,“射击这个项目呢,勤奋当然是重要的,但只有勤奋是不够的,还得有别的寄托。过犹不及,你们做运动员的,应该比我更清楚。”
顾一铭并不清楚。他虽然是一路科班进的国家队,但科班也只教技术动作和稳定情绪的技巧,这些对健将级以上的运动员基本上没差,实际上枪台的时候顾一铭还是名直觉型选手。气手枪不像步枪那样需要自己拆枪调整配重,技术动作的重要性甚至比不上虚无缥缈的“状态”,而顾一铭射击的时候其实做的是一种内省的处理,并没有太多的忌讳或是安全之外的规程。
赤子之心,这是种非常好的特质,但没有人能做一辈子的赤子。当亚当意识到赤裸的羞耻时,他就再不能坦然生活在伊甸园了,他得学着用不再完美的心去应对人世间的万物。顾一铭这样的直觉型选手,要么一辈子顺风顺水,要么一次倒下就再也站不起来。规则的改变注定了这小舟会遇见逆风,要不畏风雨,他必须重新扎筏筑船。
那船险些就沉了底,还是被方晓挽了狂澜。顾一铭说喜欢方晓,其中是有些雏鸟情节在的。
秦山不让他做实弹训练,顾一铭就去练持枪。比起实弹,持枪要枯燥得多。状态好的射击是有快感的,是结果的成就感也是扣动扳机时的脱离感。但他们毕竟不是和尚也不是瘾君子,是打竞技项目的运动员,这样的沉迷并不是好事。有节制地射击,有思考地练习,对结果的责任感相对于爽一发就好的心态,才是职业者区别于业余爱好者的地方。
顾一铭举着没有装填的气枪,边调整肌肉的发力,心里边默背着小时候看过的那篇半文半白的《射之道》。
“有欲之射,必成滥射;无欲之射。方可精射;无射之射,是为至射也。”
顾一铭文化水平不高,好几句都不太明白,这句倒是好懂。他以前的状态就类似于“无射之射”,他的世界里是没有旁的人、旁的事存在的;后来变成“有欲之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成绩而不是姿态上,果然就打得很糟糕;再后来觉得无所谓了,又成了“无欲之射”。这些有欲无欲,口头说的心里想的意志决定的,其实全都不算,最了解自己的是自己的身体,是一枪枪的累积。
达成无欲之射,最简单的方法就如心理咨询的刘老师建议的,找个别的爱好和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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