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韩建华意料,在他这番长篇大论的教育抱怨中,秋笙竟然自始至终沉默不语,他不过是看似平静安宁地维持着同一种神情,近乎镇定自若地忍受着韩建华一番啰里巴嗦的念叨。若是寻常人粗略看过去一眼,说不定还以为这骑在马上的英俊青年人是个难得的好脾气。
可韩建华距离秋笙这样近,自那双一向半弯带笑的眼中,清晰地看到两团熊熊燃烧的小火苗。
从未曾见过吊儿郎当的秋大爷这样不加掩饰的愤怒,韩建华正愣着,却见秋笙慢慢直起腰杆,冷笑时,连嘴角一对圆圆的酒窝都隐匿无踪:“一群猪狗,三千也着实太多了。”
韩建华眼光一瞥,这才发觉秋笙背后万尺弓弓背正是一片模糊血迹,一身轻甲竟是早已锁好,边角处鲜血干涸乌黑淋漓,俨然一副刚从场恶战中脱身的嚣张气度,开口问道:“你路上遇袭了?”
秋笙微微侧身,目光却是直直扫向入鞘承影。他漫不经心在剑柄上蹭了蹭掌心凝结的脏污血色,轻描淡写道:“当真是看得起我,愣是将全家最会咬人的恶狗一齐放出来了,三十个抵三十个...”
他抬脸冲韩建华轻轻一笑,眼底光晕黑得怕人:“买卖不亏,他若是再派多几条狗,老子就赚了。”
韩建华皱眉与他对视半晌,答应下来:“路充带来的火军你用着顺手,前身将士骑兵你带走三千,一切当心。”
秋笙本就不是个能被人劝得住的人物,这点跟他从小混到大的韩建华再清楚不过,这人心平气和时已有三分倔驴脾气让人头疼不已,这下动了真怒发了火,若不是天王老子引天雷把他劈个好歹,便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况且他一人敌三十,火军诸人个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三千确实够苏万越喝一壶的。
扬手将兵符甩给在马背上晃里晃荡的秋笙,眼看着他怒气冲冲地箭一般杀到军营中去了,韩建华这才回头看看已然瞠目结舌的两位副将,一面叹气,一面大发慈悲地甩手将二人惊掉了的下巴归位:“苏家本就是靠着皇室才撑起来的门面,这些年来纯属坐吃山空苟延残喘,三千够他用。”
于子忠是被韩建华右手照顾到的那一位,大将军手上没轻没重,上牙下牙“嘎嘣”一声撞到一处,活像是在嘴里敲了回大钟,震得他好一阵子头晕眼花摸不到北,说不成话,只听命好一点的路充说道:“倒不是担心秋爷,我是可怜苏万越那草包。明明他什么都不干,秋爷说不定还能网开一面给他一条生路,瞅瞅他作弄出来的这些屁事,是嫌这辈子混得太难受了,想早点儿过桥投胎重活一回?”
似乎是想到什么,路充摇头晃脑补充一句:“我当年在他手下办事时,这孙子分明怂得连杀只j-i都得哆哆嗦嗦地尿一回裤子,眼下倒敢大马金刀地暗算杀人了。啧啧啧,长进了长进了,要不是再过两天这货就要被秋爷斩于马下,我还真是想好好夸夸他。”
于子忠“扑哧”一笑,猝不及防牵扯了脸颊抽痛的肌r_ou_,又是好一阵龇牙咧嘴。这么个可怜相还惨遭罪魁祸首嫌弃,韩建华手一挥便是一掌敲在他头上,嫌弃之情丝毫不加遮掩:“我看这怂蛋玩意也长进不少,瞧咱们眼下闲得实在无聊,都学会做鬼脸逗闷子了。”
路充:“...头儿,你看他张牙舞爪,似乎是要图谋不轨。”
韩建华转头一看,一张脸恰好对上于子忠那本来打算向着他后脖颈下黑手的爪子,被大尾巴狼似笑非笑瞪了片刻,于子忠识时务者为俊杰地怂了,收回想作恶的手,转而心不甘情不愿地往自己脑袋上拍了一下。
这倒真不能怨于子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还是要怪秋笙制定的那天杀的军律法,其中为首一条便是“军饷悉归各军总统领调令,按当月情况适时处理,灵活变通”,这看起来考虑周到颇为妥帖的律法换句话说,活生生就是给了韩建华这种小兔崽子拿捏部下的大好良机。
惹我?得,你有种,老子不给你发银子,饿不死你丫的。
据韩建华事后透露,这律法大概是秋笙对着空本本一筹莫展时,他本人“好心好意”提出来的良策。
“啧。”
这边韩建华心满意足地摸完狗头,听一旁路充不大不小咋舌一声,回头道:“有意见么兄弟?”
路充淡淡瞥一眼憋屈于子忠和恶霸韩统领,在韩建华和善的目光中轻轻揉了揉下巴,疑惑道:“我只是好奇,苏万越居然招了个比他还傻帽的军师。”
“军师?”韩建华神情一变,眉心稍紧,“什么意思?”
“方才提到过,苏万越这人虽说是无恶不作欺男霸女苏家人的后代,却实在是个世间难得的胆小鬼,派凶追杀秋爷这事他没胆子做。”路充好一阵揉弄,将整个下巴弄得通红一片,这才施施然地住了手,“况且凡事有因有果,他确实愚钝,却也能按部就班想想后路。况且此人并非一心想将大越水师紧抓在手,所求不过苟活一隅佳人美酒相伴罢了,他不会用水师控制权去冒这个险。”
韩建华越听越不对劲:“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将信使灭口的高手,路上追杀子瞻的三十杀手都不是出自苏万越手下?眼下这么个境地,难不成要怀疑到傻不拉几的雅尔夫头上去?”
路充本就不甚确定,经过韩建华这般气势汹汹一吓唬,顿时哑了火:“只是猜猜而已,毫无根据...”
“况且苏万越确实是要铲除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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