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内传出苏冷清的声音,惊得风筵楞在当场:“上来吧!”
“你运气不好,宣特使私访去了,要我帮他挡驾一阵,偏偏你就撞上来!”侍卫将风筵押上马车,苏冷清捏着纸团讥诮道:“你要是先问温玉怀,再去驿馆和江南道,或许我还不会怀疑,你跟宣特使有关联。”
没有阿辰从旁提点,风筵想到啥就做啥,没有心机和城府,更不懂伪装企图,被对方轻而易举窥破。
风筵死死盯着纸团,就听苏冷清冷笑道:“你若不这么心急,我还想不到他身上,这倒成了他牵连那件事的证据,有道是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风筵扑上去想抢纸团,但哪能快得过侍卫,一棍就将他打得趴下。
一只官靴伸到面前,挑起他的下巴,苏冷清轻描淡写道:“接下来该谁了?老刀把子、温玉怀、还是你的好兄弟阿辰?!”
风筵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用流血的手指写道:“你赢了!”
苏冷清冷笑。
风筵写道:“我不跑了!”
苏冷清表情未变,似是在审视他,跟当年的风万侯一模一样。
风筵还想再写什么,可最后什么都没写,只捂着发热眼眶,渐渐蜷缩起身子。当初拼死爬上船后,以为自己不会再掉泪,可现在眼眶又涌泪水。
他一直告诉自己不悔、不悔,哪怕背上杀父恶名,哪怕现在伤了残了,他都不允许自己有一丝后悔,不允许自己憎恨那段过往,憎恨着一个叫苏冷清的人!
可是现在……
他真后悔,后悔那年跟舅舅回到山城,后悔在堂前救下那小孩,后悔后来相处的每一段时光,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一次,他宁可看着苏冷清……
被人吊死廊下?被人卖进戏班?被人□□至死?
他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想让苏冷清有多远滚多远,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他的视线,因为他真不想用憎恨眼神看着他,不想用对风万侯的态度来对待他,这让他回想起那段岁月时情何以堪?!
风筵指缝涔出热泪,又想起那杯毒酒,苏冷清轻描淡写一句:“谁饮?”
苏冷清见他这幅光景,知道自己击溃了他,便慢慢靠上车壁,心想你算是知道了吧,我便是这样有心机,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人!
当年,你只当我是小厮靠你庇护,却不知我是心灰意冷放弃报复。至于我为何会心灰意冷,有五分是看透世情,有五分是顾念恩情,只怕你永远都想不到!
回到姑苏府邸之后,风筵至此安静下来,苏冷清要他看账本子,他就跑去看账本子,其实就是苏冷清的俸禄,那些银子、布匹、米粮,再除去师爷、幕僚、下人们的开销,每月纵有盈余也不多了,难怪桌上也就一荤一素,衣物大抵朴素无华,以一色水的布袍居多。
风筵刚进府的时候,苏冷清便叫了裁缝,为他做了四身夹衫,后来快过年的时候,又叫裁缝做了四身袄子。
风筵写不用做那么多,特别袄子这种东西,耐磨又厚实的冬衣,一洗一换也就够了,谁一冬天换四套?!
苏冷清就冷汀汀说,谁给你一冬换四套?当你是员外老爷呀?
风筵当下也就明白了,这是要留着给他慢慢穿,苏冷清特地挑了厚麻面料,怕是他到死都穿不破这些袄子!
苏冷清是想让他死心,就算十年契约到期,他也不会放他离开,他风筵就得一辈子当苏冷清的小厮!
岁末,衙门冷冷清清,只留了几个当值的。温玉怀带着阿辰回家祭祖,现在有阿辰这个练家子在身边,温玉怀便不怕周心冥来胡搅蛮缠。
阿辰和温玉怀就似新婚燕尔,成天黏在一起c-h-a不进旁人,而风筵心中也有所顾忌,跟阿辰在一起话比以前少了。
屋里升了炭火,菜色比往常丰盛,还多加了一壶老黄酒。厨子把饭菜送来的时候,就跟风筵抱怨,为了找新鲜猪腰可是跑断腿!
风筵瞟眼桌上的荤菜,干切牛r_ou_和蒸腊r_ou_,哪里来的猪腰子?
苏冷清便在此刻捧着蟋盅进来了,说你出事后就没人管赵将军,等我去老屋时早就死僵了,这是你当初卖给许乐山的种,我又跟他讨要回来,讲好多给一倍的价,等年后让他来衙门拿!
风筵正捧着盅儿看蟋蟀,听到六十两不由愣了,再看看盅里的小不点,心想这哪是虎将军的种,这分明就是江南的金翅展。
当初讲好帮许乐山配尾,可后来遇祸远走他乡,许乐山又没那门手艺,只能任着虎将军的种咬死母的,一个冬季也就绝了种。
这刻碰上苏冷清威逼,许乐山不敢说实话,只得拿金翅展蒙混。
风筵也不敢跟苏冷清说实话,怕给那许公子招来横祸,苏冷清有时可怕得很,就好似被风万侯附体了。
风筵眼睛看着蟋盅,心思早就飞远了,就听苏冷清淡淡道:“喜欢吗?”
风筵抬起眼眸看他一眼,心中有说不出的吃惊,老实说苏冷清要是挖苦讽刺,那他心里还能踏实一点,此刻听他来这么一句,脖子后汗毛都竖起来了。
看见风筵吃惊的表情,苏冷清竟然笑了一下,眼中意兴阑珊道:“等过几天再弄只母的,你便能给它分尾了!”
风筵喉结咕咚一下,赶紧放下手里蟋盅,从抽屉里取出账本,翻到当中某一页,递给苏冷清去看,统共结余八十六两。
前年送红袖出阁所剩无几,这些也是后来才结余下的,苏冷清将那账本子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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