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忙道:“无妨,无妨。”待他落座才又令歌舞重开。
澜渊後来一一说给文舒听,手里的描金扇一摇一摇,扇得不紧不慢:“你说我小叔的眼里能有谁?”
文舒俯身为他续茶,道:“二太子您说呢?”
天地间至尊无双的人,能看得上谁?自初见起文舒就明白。
老天君说:“文舒的年纪和勖扬差不多,让他跟在勖扬身边吧。”
身边又是一阵窃窃的议论声,嫉妒著他的好运气。
少宫主勖扬,只在众人的闲聊中听说过的人物,有著俊美无俦的容貌,天奴姐姐们捧著脸肖想著他的一举一动,想得两眼放光,嘴角快咧到耳朵根。
懵懵懂懂地跟著年长许多的天奴去见新主子,天奴们边走边拍他的肩,行到他面前来细细端详他的脸:“你小子怎麽这麽走运?怎麽一有好事就让你碰上?记住了,福气也是自己挣的,以後就得一心一意地伺候主子,主子说什麽就做什麽,手脚麻利些,人也活络些,别跟木头似的,戳一下动一下,要把主子惹恼了就有你好看的。”
文舒低著头听他教训,呐呐地答:“是,文舒记住了。”
天奴这才领著他跨过高高的门槛。膝头跪在白玉砖上,激起一身寒意。
有个冷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他?”
“是。是老天君亲自给您挑的。”带文舒来的天奴跪在文舒身边道,谨慎小心的口气,方才教训他时的倚老卖老消失得无影无踪。
“嗯。下去吧。”那声音道跟膝下的玉砖一样冰冷。
身边的人没了,安静而宽敞的房间里只剩下了自己和少主子。文舒低垂著头俯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香炉里熏著的香很好闻,淡淡的,有一点甜,先甘而後苦。
快跪了有一个时辰了吧?文舒想著。
膝盖跪得发麻,寒意顺著膝头和掌心一丝一丝地蔓延上来。稍稍偏开眼睛,擦得很干净的地板上能模糊地看到自己正微微发抖的影子,黑乎乎的一小团,像是那时云端之上回望人间的最後一眼。眼珠子游移著,一点一点往远处看,缠枝椅、茶几上放著的茶盅、多宝架上形状古怪的物件……看著地上的影子揣测著物体真实的样子。还是个孩子的年龄,好奇地越看越远,忘记了腿脚手掌的酸疼,竟情不自禁地慢慢抬起头来。
入眼是一片笼著云烟的紫,上面用丝线绣著繁复的花纹,忍不住看得更仔细,祥云、海水、旭日、!翔天际的苍龙……一个一个辨认出来。
文舒的视线再往上移,看到他略显削尖的下巴,唇有些薄,水红的颜色,硬挺的鼻梁……再往上,呼吸不由停滞。那双银紫色的眼眸里似藏了万年的飞雪,连两道入鬓的剑眉也是沾了霜一般。寒意剑一般直透心底,文舒怔怔地看著那双眼里自己呆愣的脸,目瞪口呆。
“看够了吗,凡人?”榻上的少年道。“凡人”两个字说出口,颇有些不屑的意味。
纤长的指伸过来抵上他的额头:“看清楚,免得认错了人。”
直觉地想逃,却似被定住了手脚,动弹不得。文舒紧紧地闭上眼,感觉落在他额上的指尖也是冰做的,周身如坠冰窟,止不住地发抖。
冰凉的指在额上点了一点就离开了,文舒慢慢睁开眼,看见他银紫色的眼,眉心中央一抹同样银紫色的痕迹亮得晃眼。
“五百年修为才能看见的东西,也算让你这个凡人开开眼。”一口一个“凡人”,从他嘴里蹦出来,平淡的语气,鄙弃的意味从骨子里露出来。
文舒伏在地上轻轻说:“谢主子恩典。”
心中雪亮如这白玉砖石,身前与自己同龄又不知比自己尊贵上多少倍的少年,能把谁放进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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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宫里的日子说清闲很清闲,文舒只服侍勖扬君一人。更衣、泡茶、收拾收拾棋盘、再把架子上的书册整理整理……远比那些扫地、挑水的杂役来得轻松。
勖扬君好穿紫衣,外罩一层素纱。锦是天锦,纱是云纱,绸光隐隐,都笼在了云雾里。茶必定要洞庭湖畔那口龙眼井旁的茶树上清明前头一茬的新茶,用长白山头那棵五色老梅花瓣上积下的雪水冲泡,水清而叶绿,叶片在水中翻腾舒展,澄碧的绿似是滴落在杯里的,氤氲著往周围化开,通透清澈恍如人间春意。下到一半的残局总要留心记下来,哪天主子又有了兴致,就要一子不差地摆出来,磨得光滑圆润的玉石落在木质的棋盘上,发出“叩、叩”的轻响,犹如锺罄之声,悦耳而凝神,心思沈静仿佛手下满是古老韵味的棋盘。
尊贵的天君虽挑剔,但只要做事时多些小心仔细,还是不会有错处的。
闲极无聊时,文舒想起曾听二太子提起酒仙酿酒的法子,那时留心记下了一些,再去请教仙宫里那些出过宫、有过见识的人,又收集了一些花园中的落花、清早的露水和著其他东西,玩似的酿出几小坛子自制的土酒。
尝试著喝一口,清冽中带点花香,倒还有一些酒的味道。文舒舀了一些装在瓷瓶里打算让其他人也尝尝,回过身,却见勖扬君就站在他身後。无声无息,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文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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