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定那天,晏怀章低调出行,自己开车赶到栾导位于郊区的家中。
他年纪大了,在郊区购买一座小院,与老伴开垦了一亩地打算享受退休生活,此时正是丰收季,满园瓜果喜人。
晏怀章停好车,顺手从门外的架子上摘下一串紫红的葡萄,一边吃一边进了小院。
不大的院子一角摆放着一张石桌,四个石凳,现在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不用说是栾导,另一个却是他这几天一直记挂着的张享。
晏怀章极好地掩饰住了惊讶,与栾导打个招呼坐下来,才看向沉默的张享:“这位是?”
栾导先发难:“臭小子,我的葡萄还没熟呐!让你吃白瞎了!”
晏怀章眨眨眼:“您小点声,我改天偷偷送您一瓶好酒。”
“真的?不要叫你阿姨知道。”栾导喜不自禁,他活到这个岁数,就是有点贪杯的小爱好,可惜碍于身体,老伴看得极严,已经好久不能尽兴喝了。
“当然是真的。”晏怀章俯身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高兴得他直拍大腿,拍了没两下才想起老伴还在屋里,不能让她看出端倪,连忙端正坐好。
这个变故看得张享目瞪口呆。他早知晏怀章人前人后是两种人,可连栾导这个以严厉著称的老人也跟老小孩一样跟他胡闹,这就有点超出意料了。
“这是张享。”栾导指他,“他是晏怀章,你们认识下。”
张享明显不想承认他俩认识,晏怀章出于种种原因也是如此,于是冷淡地握手。
“这个剧本我写了好多年,今年才初步定型。”栾导开门见山,“时代背景在民国,故事原型是我父亲那一代。”
叛逆的年轻人突破包办婚姻,企图与心爱的女子留洋,可惜女子被家庭羁绊,最终年轻人失意独往,多年后回归家乡,佳人已逝,却留下了他的骨血,故事便围绕这对父子之间展开。
听栾导说完梗概,晏怀章心里琢磨的却不是该怎么演,而是张享来做什么。
按理说,张享是个小得连演员都算不上的人物,没有系统地学过表演,更没有表现出演艺上的天赋,是怎么入了栾导的青眼?
栾导看人非常准,如今圈内有数的几个以演技著称的演员都被他调教过,可张享是怎么回事?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自觉有点走神。
栾导轻咳一声,把各怀心思的两个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我觉得,这个抛妻弃子的年轻人很适合你啊,小晏。”他笑着说。
虽然这话形容故事里的那个年轻人再合适不过,可晏怀章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
“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没有问题。”
晏怀章谦虚地点点头:“我尽力。”转言反问:“那么这位张先生……?”
“有个重要的配角,我找了很久都没有合适的演员,”栾导拍拍张享的肩膀,“我老伴跟我推荐这个小伙子,我看了几集他的节目,觉得可以调教,就请他来了。”
原来这种家伙也有影迷,还是大妈级别的。
晏怀章不动声色地撇撇嘴。
“如果角色就此定下,你们俩的对手戏应该不少,所以今天干脆先见个面,了解一下。”栾导和气地对张享说,“别看小晏平时冷言冷语,小伙子人不错,不用怕。”
张享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应了一声是。
等这些议定,栾导才拿出剧本的手稿,三个人仔细研究了一回。
其实是晏怀章和栾导说,张享听着。
他本就不善言辞,演电影更是一点经验也没有,而另外两位都是经验丰富的大佬,多听肯定没错。
在没有见到晏怀章之前,他也没有想到这部戏的主角会是他。
若不是栾导态度坚决,一定要他来试一试,在看到晏怀章的那一刻,他就想走人了。
事到如今,也只好忍着。井水不犯河水最好,若他还是撩拨,那不能怪他翻脸不认人。
还有一个羞于启齿的原因,他不愿承认。上栾导的戏,很可能扭转他的命运,改善一下经济条件。
如今,他的收入不过能勉强维持生计罢了,不过这种原因他自然不会说出口。
三个人讨论起来忘了时间,天色已晚,栾夫人做了几道菜留他们吃饭,还额外给栾导开了酒禁,允许他小酌几杯。
席上推杯问盏,免不了偷吃了不少,曲终人散时,栾导醉意正浓,晏怀章也觉得醺醺然,倒是张享,别看不声不响的,酒量似乎不小,脸色一变没变,跟平常一样。
车是不能开了,又不好打车回去,看张享也没有个经纪人,晏怀章只好打电话叫吴省来接人。
不期然那边吴省睡得正香,被晏怀章扰了清梦心情非常不好,骂骂咧咧的声音穿透耳膜,张享面无表情地旁观晏怀章和他斗嘴,彼此互相扯半天皮,吴省最后拍板派个助理来把他们接走。
等人来接也要大半个小时的时间,晏怀章懊悔没有带烟来,便不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马路沿上吹风,这天已经见凉,夜风吹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他只得又站起来跺跺冻麻的脚。张享却好像不怕冷,双手揣在兜里。
晏怀章瞅他一眼,了然。
这个人穿着厚厚的防风外套,比起他这个只穿了薄休闲装的人的确要抗寒。
“要不要去车里?”晏怀章转了几圈,忽然摸到车钥匙,直在心里骂自己脑子出问题,忘记是开车来的,虽然张享一副不怕冷的样子,可还是好心地邀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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