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授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展厅里面还有两个人,站在画前安静地看,一个是漂亮得像水晶一样透明的女孩,另一个人他曾经很熟悉。何授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然後转身就跑,没想到皮鞋踏在实木地板上会发出那样响亮的声音,让那两个人都回过头来看他,何授逃跑的时候,惊惧地往後面扫了一眼,看到那个女孩安静的流泪的面孔,更看到另一个人俊美面孔上的裂痕。
何授想,完了,他追过来了。
何授比任何人都知道他现在虚弱得根本跑不快。多讽刺啊,从飞翔一般地跑,到乏力沈重地跑,再到现在跌跌撞撞地跑,也不过是几个月的间隔。他跑过了展厅,跑出了展厅,利用熙熙攘攘的人群,往纵横复杂的巷子里逃跑,风呼啦啦地吹过来,可除了瑟瑟的入骨寒冷,就是无边的寂寥萧瑟,最後一重重冷汗s-hi透重衣,气喘吁吁,无以为继,连最後一分力气都失去了,然後,靠著矮墙,跌坐下来,汗水顺著眼角滑落脸旁,像泪水一样冰冷咸涩。逃脱了吗?逃脱了吗?何授不住地想。
身後紧跟不舍的脚步声在他逃跑进巷子的时候开始犹豫不决,那个人大概不知道要朝哪条路追去吧……何授想,放下了心,他找不到的。然後,他感觉到口袋里手机开始震动,那首音乐肆无忌惮地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巷子里异常的清晰响亮。
不知道多久以前,有一个人把这个手机给他,跟他说:“你也喜欢这歌吗?是冯洛最喜欢的曲子。hid。”那是多久以前的故事?那个电话簿里只有一个号码的手机,他像宝贝一样收著,无论如何都不舍得丢。
何授花了很长的时间去倾听这个遗忘了的音乐,直到脚步声近得不能再近,他才明白过来什麽,然後手忙脚乱地去关手机,等到音乐戛然而止的时候,脚步声也停了,何授呆呆地看著面前那双鞋,愣了一回,然後把身子佝偻起来,捂住了脸。
在很长一段时间,何授都保持著那个姿势,背後是冰冷的墙,坐在冰冷的水泥地板上,照不到太阳的角落里孤独徘徊的,低泣浅吟的只有空气中萧瑟的风。连骨子里都感受到那至深的悲怆和无助的时候,何授觉得自己被别人拎著领子拽起来,全身的骨头都冷得无处著力,然後歪歪斜斜地软在那个人怀里。他看著何授,突然叹息了一声,然後一只手用力握著何授的双手,试图让它们暖和一些,一只手扶著何授的腰,和他只剩一把骨头的躯体。
“你怎麽瘦成这个样子?”苏陌安静了一会,放开何授的手,顺著他的脊背向上游走,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窝里,不一会,那里的布料就s-hi透了。
何授呜咽著说:“我一会就走……我很快就会走了。”何授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突然像被什麽烫到一样,眼睛突然的酸了,他只是无比深刻的明白一件事情,这个男人於他,就像是蛇的七寸,鸟的尾翎,一碰就痛。他知道他应该走的,他到这个地步从来不是为了企求一声悠长的叹息,或者摸摸头的抚慰,他不是要别人同情他,可怜他,所以他必须要走,一定要走。
苏陌听了他这句话,居然没怎麽生气,话也是温温和和吐出来的,他温温和和地说:“想都不要想。”刚说完,就发觉怀里的人慢慢地僵在了那里,他也不在意,继续说:“我找了你好久……整个城市都翻遍了,还是找不到……你去了哪里?”
何授闷闷地僵在那里,并没有回答,然後开始慢慢地挣扎,苏陌总在他快挣开的时候,猛的用力,把他用力地按下去,一次又一次。何授很快就接近崩溃地想骂想喊,然而在抬头的时候突然不敢喊了,苏陌脸上平静得一点表情都没有。他见过苏陌生气的样子,眼睛像冒出火来,眉毛也竖起来,整个人凶神恶煞的样子,看一眼就怕,从没有像现在这个样子。
他突然明白苏陌这一刻是在生气的,也许他从没有见过苏陌这麽生气过,像潮汐一样,来得如此沈默,直到大浪铺天盖地地打下来,被海水翻天覆地地包围,才知道那是怎样压抑隐忍的怒火。何授不知道苏陌为什麽生气,可是等到苏陌慢慢把脸转过来,用眼睛盯著他看的时候,他却怕得厉害,苏陌那麽用力,手指都扣到他r_ou_里了。
苏陌大概也知道他怕了吧,那样沈默而愤怒地看了他好一会,终於慢慢放松了手指的力度,叹了一口气,问他:“你到底去了哪里?”
“我去找……一个亲戚了。”何授小声地回答。
苏陌又问:“怎麽瘦成这个样子?”
何授张了张嘴,然後低下头去,说:“我,我没有胃口,没有好好吃饭。”
苏陌哦了一声,何授随即感觉到手心拂过头顶的温度,他听到苏陌说:“那怎麽能行呢?”
他还没来得及把那种突如其来的辛酸和涩涩的感动沈淀到骨子最深处去,就感觉到那只温暖的手再次用力地握住他的,苏陌重复说:“一定要好好吃饭。”
何授在这个时候,听到灵魂分裂成两半,一半在尽情地哭,一半在肆意地唱。他无法分辨这叮嘱到底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却在理智分辨出来,就已经被温水一样的无力感,把全身包裹得彻头彻尾。所有最深的怯弱和无能在这一刻,像海底补偿流一样翻滚著涌上来。
何授一边被苏陌拉著走,一边负隅顽抗著说:“我马上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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