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香默默嗑着瓜子,只是不做声。
夜里辗转睡不着,从枕下摸出那冰凉铁盒抱在怀中,虽冷,空落落心中慌乱稍平,不一会便沉沉睡去。梦里忽冷忽热,恍恍惚惚回到桃花镇,双足浸在桃花溪中,清凉惬意;溪边青石板上立着一人,黑衣如墨,挺拔似竹,一双眼睛像是淬了满天星光,只微微一笑,漫山遍野的桃花便开了。
恍如这两年多从未离开过桃花镇,竹林依旧,桃花仍红。
聂三在岸边微笑,披一身如水月华,黑衣沾了月光的清寒,越发映出一张英俊如刀刻的面庞,她下意识涉水往前,走一步,那青石岸退一步,再进一步,石岸再退,慌乱中一跤跌倒溪中,浑身s-hi透。
溪水渐冷,心头却热着,冰一阵火一阵,梦里也挣扎得十分痛苦,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满屋漆黑,唯有窗口投进一点微末雪光,总还是她一人。
不由抱着铁盒蜷起在被中,无声道:师父,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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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岁月长,眨眼两月飞逝如梭,聂小香照着谢明月的法子练习固本培元,落月掌的贻害也抵住七八分;偶尔两人对弈几局,彼此互不相让,厮杀也觉痛快畅怀,尤其谢明月饱览群书,有说不完的典故野史,聂小香原就十分喜欢听故事,每日午后便约在连波阁喝茶下棋高谈阔论,两人竟是颇为投缘。
这天黄昏约在药庐煮茶赏雪,谢明月忽地面如淡金,口中血腥味一起,压不住翻腾血气,呕出一口黑血。
青葛吓得去请红绡,苏和面色发白地服侍谢明月漱口,净水入口,吐到白瓷盆中犹带猩红血丝,当下腿一软险些打了瓷盆。
聂小香最镇定:“谢叔叔一开始便知道无法救我,因为你也经脉大损,我说的对么?”
窗外红影一闪,疾风一般掠入屋内扶住谢明月,却是红绡到了,聂小香见她双眼泛红面带焦虑,显是对谢明月用情至深,不知怎么心中轻轻叹了一声。
落日的金光朦胧落在谢明月俊美的脸上,他微微一笑,唇边犹带了鲜红血丝,却越发显出他双唇丰美、面色如玉,笑声更是华美醇厚,慢慢道:“小香你当真是聪明,不过我的伤与你的不同,我治不得,你却未必治不得。”
“二十年前清影嫁入铸剑山庄,我伤心之下不慎走火入魔,以致经脉错乱血气逆行,早已是个废人。”谢明月仍旧轻描淡写,笑道,“你是清影的女儿,我便是耗尽心血,也定然是要治好你。”
红绡在他身后立着,面色苍白如雪,聂小香看在眼里,一时竟不知能说什么,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笑道:“谢叔叔不必勉强,生死有命,强留无益。”
顷刻间心中如同豁然放空,松懈一身的紧绷。
小鸟
白鹤山虽高远,庄中稀奇玩意儿却不少,聂小香厚着脸皮将自己当成贵客,过得竟比从前在七星堂时还滋润舒坦。
转瞬已到来年三月,天都峰顶冰雪依旧,园中却花团锦簇,不似凡间。
这天天气极好,青葛、苏和搬了一屉屉药材在外晒,药庐外一架苍翠欲滴的藤蔓间忽地人影一晃,四五个雪团劈脸打来。
雪团大如核桃,专打身前xu`e位,苏和眼尖,就地一滚避开,青葛慢了一步,膝头一软哎呦一声栽进药堆里,爬起来也不生气,呵呵笑道:“小香来啦?”
聂小香背着手笑嘻嘻地绕过青藤,苏和早已搬来竹椅放在药庐前。矮几上扣一盅汤药,是谢明月亲自配的方子,补气益血,配合谢家的续气补经法,是为固本培元之用。
汤药隔一月换一个方子,大有将她当成死马医的意思,聂小香本就是捡回条xi-ng命,倒也毫不在意,灌完汤药便帮着分晒药材。
不知从何时起,每天清早来药庐坐一会已成了习惯。
青葛、苏和都是十五六的年纪,青葛温厚、苏和机灵,眉间青涩开朗像足了当年的柳出云,又有一种极欢悦的朝气,彷佛青天白云都映在眼底的清澈,让她暂时忘记过往的种种沉重旧事。
稍一愣神,闻见屋内炭炉上正熬药,药香浓郁扑鼻,其中几味药材的味道十分熟悉,不由好奇道:“谁受了风寒?”
青葛面有担忧之色:“麒麟洞的孙婆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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