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轻叹口气,忽然抓住了杨展的手,冰凉的指尖在温热的掌心慢慢滑动。
女孩儿大胆行为让杨展一时不知所措,他任由小文拉着,紧皱起眉,问:“你之前一直在伪装是吗?你骗了所有人。”
小文仰起头,小鹿一样黑色的圆眼睛里没有丝毫恐惧,她平静地盯着杨展的眼睛,嘴角微微勾起,说:“我希望我能够愤怒,但是我做不到。”
(五)
霍平和陆昭回来后,杨展和小文都没有提起刚才的对话,四个人继续往前。前面是第七区,这里是渔业生产基地,风里都夹杂着浓重的腥咸。霍平非常不喜欢这个味道,从前经过这里,他总是嚷嚷着自己都快成咸鱼干了。
可能是因为这次后面多个妹子,霍平除了强烈反对开窗车的行为,倒真没怎么抱怨。这一路行进得非常顺利,车子没出毛病,也没在半路凭空出现什么麻烦。
穿过第七区就是负责初级产品加工生产的第八区,第八区是后面区域往前的重要交通枢纽,盘横交错的“新干线”火车甚至可以把后面区域的人直接带进前三区,也正是因此第八区虽然集结着大量警察,但大小冲突就从来没停止过。
杨展他们的路线有一小段会与新干线交叠,上面是行进中的火车,下面是新修的公路,时不时就会有人从上头掉下来,铺满小石子的道路两边能看到已经风干的骨头架,也有满头是血的哀嚎求救。
小文捂着耳朵不敢抬头看窗外,她单薄的身体微微颤抖,像幼兽一样发出短促的呜呜声,杨展抱着胳膊半眯眼睛佯装睡觉,实则却是在观察小文的举动。
“不可以救他吗?他还没有死”,小文听到了一个清脆些的声音,她猛抬头看过去,躺在路边的男孩儿大概十几岁。他正抱着关节突出的大腿打滚,身上的衣服破旧,没有穿鞋子。
陆昭没有减速的意思,他回答小文说:“这不是任务的一部分,我们不能够做多余的事情。”
“他很疼”,小文轻声说,她揪着衣角,小心翼翼像个做错事儿的小孩儿在努力辩解:“我们只要一点点时间,不然他会死的。”
“你在怜惜那个孩子吗?”杨展睁开眼看向小文,而后一连串的问题却用的是肯定语气:“你在担心他会死掉,你不希望他死,你试图在任务过程中发生改变。”
小文被问得低下头,缩起肩膀,像一只被吓到的小兔子。
“你俩凶她干啥嘛?”霍平啪地把手机合上,然后从上衣兜路把他藏了几天的小蝴蝶卡子掏出来递到小文面前:“送你了好不好?不要难过了,不是我们不愿意救人,只因为这不是我们的任务,超出任务外的改变是不被允许的。”
霍平把卡子送给了小文,杨展惊讶地问:“那不是你准备送给你妹妹的吗?”
“她不喜欢后面区域这些廉价的玩意儿”,霍平听到杨展的话。脸色微变,然后耸耸肩膀:“我早就应该猜到的。”
陆昭:“你们又吵架了?”
“哎”,霍平轻叹口气:“生日聚会我回去她不高兴,我不去她也不高兴,我妹妹很奇怪,我实在摸不准她到底是个什么性子。”
(六)
男孩儿的声音很快被甩在车子后面,小文紧紧攥着霍平给她的小发卡再没有说任何话。晚上需要有人守夜,杨展在凌晨两点多打开车门换了正在外面抽烟的霍平。
“轰隆隆”的火车从头顶开过去,车子不远的地方点着一小堆篝火,十月末的夜晚寒气已经开始渗人,杨闸搓搓手坐在石头上,他看着不远黑洞洞的荒野,脑子里一片空白。
强烈的陌生感再次袭来,欠缺细节的记忆让杨展觉得无比烦躁,他点了根电子烟,烟草里的某种镇定成分让他的紧张不安有些缓解。杨展才稍稍松了口气,就看到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
小文打开车门就看到杨展,她冲他微笑,轻声说:“我睡不着,可以和你坐一会儿吗?”
在只有她和杨展两个人时,小文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是战战兢兢的白兔而是狡黠的狐狸,异常大胆,不等杨展的答复就径直走过来,火苗把白色的裙子染上一层金红。
半干的树枝被篝火烧得啪啪响,杨展看着她坐到自己身边,然后靠上来抱住他的胳膊,柔软的头发垂在肩头。
“你会杀了我,对吗?”小文轻笑着说。
就像之前的许多次,杨展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两紧紧盯着跳动的火苗,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冷漠又麻木。小文叹了口气,收紧手臂,整个人都几乎挤在杨展的怀里:“我很冷,你抱住我吧。”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杨展忽然开口,他抓住小文的肩膀把人推开一段距离。
小文仰起头,眼角有一两滴晶莹的液体,她的手指慢慢划过杨展的脸颊:“你会杀了我吗?”
终点就是死亡,但对仿生人而言不过是一次强制关机,然后格式重启的过程。她将失去所有的记忆,然后被带回中心导入另一段程序,拥有全新的性格与记忆,死亡是人来才有的特权,仿生人是不配死亡的,他们只会被淘汰。杨展没有办法回答小文的问题,他紧皱起眉,半天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记忆就像是金属上的划痕,尽管在不断地被抹去,但总有些会留下来”,小文环抱住杨展,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声音很轻:“我被你被你们被其他人杀死过很多次,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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