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女孩说是家里出了事,急急忙忙要离开,年轻警察只好将人放走。这时年轻警察已经被安抚好了,和耿直婶他们坐在椅子上,并不是很介意,说一句没事就完了。
眼下这情况本该公事公办的,然而年轻警察从怒气中冷静下来,再有师母作保,便应下了让他们私下协商,如果协商不行,那结果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半点不留情面。
信田叔先看到了林枷和姜赦,目光在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上停了一下,接着便移开了目光,只有熟悉他的耿直婶知道,信田叔的面容稍微柔和了下来,他一直都是这幅阴沉冰冷的模样,有时说话刻薄,总是招人误会。
令人意外的是,率先出声的竟然是被偷了钱的田柚。
“咦,是你?”田柚看着姜赦满脸诧异。
她一点也不怕生,双眼大胆地打量着姜赦。
年轻警察问:“你这意思是……?”
田柚恍觉自己失态,连忙补救:“没什么,对了,那时候我太急了,回去之后才想起一个事情,这事情,能不能放了他?”
这话说完,所有人都愣了。
谁也没想到,竟然会是受害者主动要求放人。
林枷心脏砰砰砰直跳,语气急切:“真的可以吗?为什么?”
田柚一脸复杂地看着姜赦说:“因为我们根本没有损失任何东西。我们都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场的人都留意到她口中的“我们”,但更让人奇怪的却是田柚所说的话。
姜赦垂着眸子,他的视线停在林枷的脚上,此时的林枷正站在他的前面,双脚微微岔开。这其实是一个防御的姿态,昭示他正在试图保护自己身后的人。毫无疑问,站在他身后的只有一个人。
姜赦看了一会儿,脑子里还是有许多疑问,而后他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
尤其是林枷,眸中宛若含着春风,携带着所有坚定耐心与期望信任。
田柚继续说:“那条路上经常有小偷,其中有一个特别奇怪,我和我们班好几个同学都遇见过,这个人是这样的,今天拿走了我们的钱,第二天再来的时候,总会在我们独自行走的时候把钱放在路中间让我们捡回来,数量和前一天丢失的一模一样。”顿了顿,她看了姜赦一眼,“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运气,毕竟不是同一个人遇见同样的事情,有一天我们闲聊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运气,是有人故意的。”
田柚忍不住抿着唇笑了起来,两个酒窝特别可爱,“不知道的时候还很讨厌,你在我们之间可出名了,说着说着猜了很多,就不觉得讨厌了,大家都很奇怪,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不知道,有人还特地把你的样子给记了下来,那会儿我突然遇见这种事情吓了一跳,回家慢慢琢磨过来,问了一下情况,现在再看你的样子,觉得基本上都符合条件了,那个人就是你。”
姜赦微微垂着头,不能原谅自己,“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偷了。”
田柚思考了一下,“我想大家并不怎么介意,你拿的数目都是十块二十块,怎么样,要我请你吃饭吗?”
姜赦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下一瞬,林枷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心,瞪着他,眼角眉梢都是愉悦,却又带着几分无奈。
姜赦瞅了他一眼,情绪仍有些低落。
林枷摸了摸他的耳朵,“好了,你就别计较了。”
见状,耿直婶趁机冲年轻警察说:“事情原来是这样,反正人家小姑娘不计较就好,你说是不是?”
“这都什么毛病!”年轻警察懊恼地捂着脸,“这么一说,那里就是不止一波小偷了?头痛死了。”
林枷恨不得全世界都认为姜赦没有错,他的语气又温柔了下来,“阿赦,我们回家吧。”
所有人都想知道姜赦这么做的理由,所有人也没有逼问。
然而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便也失去了任何隐瞒的意义。姜赦并不想让林枷担心,可在刚才的争执中林枷已经知道了,那么隐瞒的理由便彻底消失。
林枷牵着他往外走,他的脚步停下来,摇摇头,对那位年轻的警察说:“我知道这些小偷是什么人。”
☆、032
那天姜赦和工地的混混打了一架之后,对方不但没有抑制,反而变本加厉。好几回姜赦都想着干脆就这么不干算了,但在这之前,总得找到替补的工作才行,结果他每天傍晚从工地回来,在这座城市东奔西跑,对方不是嫌他年纪太小,要不然就是毫无理由地拒绝。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撒手不干,只要跟工头说一声就可以了,然而现实并没有给他逃避的余裕。
他发现林枷远比他知道得要脆弱,如果他的工作就这么丢了,林枷可能又要承受不住离开了。说起来,姜赦根本不知道林枷为什么会回来,他猜想了一阵子,也许是舍不得两个人一起生活的日子,可这份舍不得能支撑多久?会不会又像之前一样,哭着喊着要回孤儿院?
每当想到这里,姜赦就开始动摇,可怕的并不是失去林枷,而是失而复得,接着对方再度觉得无法生活而离开,那才叫天堂地狱之间反复来回,冷水与滚水先后扑来,就是岩石也被击碎了。他和林枷共甘共苦十几年,没有血缘,胜有血缘,彼此早已变成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每一次分开都像活生生撕下一块血肉,林枷的感觉如此,他的感觉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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