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之后,简阳突然停下脚步,将手腕从付峥的手掌中挣脱出来。
“等一下。”
简阳不待付峥回答,自顾自地走向旁边的空桌,弯腰从凳子下面捡起一只空了的矿泉水瓶,递到付峥面前,“这个应该也是你的。”
付峥张了张唇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沉默地接过那只空瓶子,放进购物袋中。
“先生,您的餐后甜点——”侍应生端着刚刚送上的精美甜品,不确定地开口询问付峥:“需要给您打包吗?”
付峥侧头望向简阳,简阳专心致志地望着窗外,似乎这里发生的对话全都与他无关。他凝视着飘雪的脸上带着一股轻盈的少年气,充满灵动,又不可捉摸。
“不必了。”付峥摇摇头,在简阳转身催促之前,重新拉住简阳的手腕。
“我们走吧,去海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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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海边空无一人,就连附近出售纪念品的商铺都没有开张,一排统一拉着卷帘门的店铺显得分外萧条。
当简阳抱着画具从车上跑下来的时候,沙滩上已经积了一层轻薄的白。薄雪与细沙掺杂在一起,微微反射着穿过云层的熹微日光,莹莹发亮,连绵了整个海岸线。
付峥扛着写生用的画架和折叠凳,沿着简阳留下的脚印跟在后面,在沙滩上印下两串平行的脚印。
简阳沿着海边走了一会儿,在一处沙丘旁停了下来,往四周环视了一圈后,对付峥招了招手,把画架接过来。
他熟练地支好画架,在脚边摆放好工具,忍不住皱了皱眉——风景正好,海风也不算凛冽,然而雪花落在画纸上却成了麻烦。但是如果说就此打住放弃,简言又难免有些不甘心。
正当简阳陷入左右为难时,头顶忽然一暗。他惊诧地抬头,就看到一顶巨大的遮阳伞晃晃悠悠地撑在自己的上方,蓝白相间的条纹底色上,印着某款饮料的商标。
简阳忍不住笑出声来,帮付峥扶住了伞柄,看着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颇为笨拙地把遮阳伞的底座固定,“付先生,你难道是把冷饮店的遮阳伞直接拆下来了吗?”
付峥的动作一顿,尴尬的神色一闪即逝。
“……借用一下,走之前会还回去的。”
“谢谢,”说话间,简阳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退下去,“帮上大忙了。”
两个人的合作下,那柄大伞终于稳稳地立在沙滩上。简阳开始将心神集中在眼前的风景与画布之上,而付峥则坐在他身旁的沙丘上,视线一错不错地停留在简阳的身上。
付峥对于艺术一直都仅止于粗略的了解,立体主义与表现主义,对于绘画作品也只是在脑子里有几个简单粗暴的经典标签而已——印象派,野兽派,立体主义,表现主义。直到认识简阳之后,付峥才开始学着去读那些画作蕴含的内容和感情。
他并不是想要读懂那些画。
他只是想要读懂简阳。
后来,付峥却发现,无论他如何去研究这些,画画时的简阳依旧距离他无比遥远。简阳在作画的时候总是十分专注,完全沉浸在付峥所不了解的精神世界里,而付峥所能做的事情只有旁观而已。
再之后,他学会了等。
付峥看着简阳画笔一下一下的涂抹着——海,天,雪,沙,还有风。眼前的世界在画布上铺展开来,又比现实更加透亮瑰丽。慢慢的,雪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停歇了,阴云散开,夕阳的轮廓显现出来。于是画纸上又添了一抹暖色的橙红。
简阳将画笔搁在一旁,活动了一下肩膀,轻松地舒了口气。
“这款颜料干的比较慢,要多晾上一会儿。”简阳踩着付峥之前留下的脚印,挨着付峥坐下,“你冷不冷?”
他看了一眼付峥的大衣,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递了过去。简阳的羽绒服领子一直遮到简阳的鼻梁,再加上大大的帽子,围巾反而无关紧要了。
“你的耐心挺好的。之前小芸陪我一起写生,没一会儿她就坐不住了。”
付峥笑了笑,“她的性子挺急的。我比较擅长等待。”
“擅长等待吗?”简阳眯了眯眼,唇边闲适的笑淡了几分,别过眼不再看付峥,而是将视线投向前方海平面上的夕阳,良久。
“付先生,你真的很奇怪。”
“为什么?”
“因为啊,等待这种事,从来都没有擅长不擅长。只是看谁更加被动,更能忍耐。”
付峥瞳孔一缩,扭头直直看向简阳。他深切地望着简阳,想要从那张清俊的脸上分辨出蛛丝马迹,深黑的眼瞳深处像是燃起一丛微弱的火苗。
感受到身旁的视线,简阳侧过头来,目光淡然地看向付峥。付峥眼中的那点亮光在这平静的目光中,摇曳了一下便缓慢沉了下去。他下颌的线条有一丝细微的颤抖,转瞬恢复如常。
“……我不知道。抱歉。”
简阳弯了弯眼睛,似乎是想笑:“为什么要道歉?每个人对于自己都会有不知道的事。比如我——
“我之前听过一个旋律,很耳熟,却总是想不起名字,”他随手抓了一把细沙,心不在焉地哼了温柔轻软几个音符,带着从鼻腔溢出来的气音,“但是非常神奇的是,我记得你确实告诉过我这首歌的名字。就在餐厅里……不,不对,是在看电影,是在看电影的时候……”
简阳的话音渐渐低弱下去,又很快恢复清晰,“你看,我对自己也有很多不知道的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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